说真的,直接问 “Where are you from?” 有时候挺尴尬的,甚至有点冒犯。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就是“你是哪国人?”的直接翻译。但它在英语世界里,尤其是在美国、加拿大、英国这些移民国家,是个大大的雷区。
我刚出国的时候就踩过这个雷。在一次派对上,我跟一个亚裔面孔的哥们聊天,聊得挺开心。我当时脑子一热,想拉近关系,就问了句:“So, where are you from?” 他笑了笑,说:“I’m from California.”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还追问了一句:“No, I mean, where are you originally from?”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很平淡地回了句:“I was born in LA. My parents are from Korea.” 然后他就找了个借口走开了。整个场面僵硬到不行。
后来我才明白,我的那句“originally from”让他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外人”。他生在加州,长在加州,他就是个加州人,是个美国人。我这么一问,潜台词就像是在说:“你不像‘真正’的美国人,你到底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这就是问题的核心。在很多西方国家,一个人的国籍(nationality)和他/她的种族(ethnicity)是两个完全独立的概念。一个黑皮肤的人可能是英国人,一个亚洲面孔的人可能是加拿大人。当你问一个土生土长的少数族裔“你从哪里来”,他们会觉得你在质疑他们的身份认同。他们会想:“就因为我的长相,你就默认我不属于这里吗?”
所以,我们得换个问法。关键在于,你要先搞清楚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
1. 他现在住在哪个城市?
2. 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是哪里?
3. 他的祖辈来自哪里,也就是他的族裔背景?
根据你的目的,有不同层次的问法。
第一层:最安全,也最不直接的方式
如果你只是想开启一个话题,根本没必要直接问国籍。你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然后让对方自己告诉你。
比如,可以聊口音。
“I love your accent. Where is it from?” (我喜欢你的口音,是哪里的?)
这是一个很棒的破冰方法。首先,你是在夸奖对方。其次,它给了对方一个很开放的回答空间。如果他是法国人,他可能会说:“Oh, I’m from Paris.” 如果他是在德州长大的,他可能会说:“Haha, I guess that’s my Texas accent showing.” 这样就很自然。
再比如,可以聊名字。
“That’s a beautiful name. Is it Spanish?” (你的名字真好听,是西班牙名字吗?)
同样,这也是一个基于观察的、有礼貌的提问。对方可以很轻松地回答:“Yes, my family is from Mexico.” 或者 “No, it’s actually Portuguese.”
第二层:比较直接,但依然礼貌的问法
如果你真的很好奇对方的文化背景,可以直接问,但要用对词。不要用 “country” 或者 “from”。
试试用 “background” 这个词。
“What is your ethnic background?” (你的族裔背景是什么?)
“What is your cultural background?” (你的文化背景是什么?)
这两个问法精确地指向了你想了解的东西——文化和族裔,而不是国籍。这表明你理解国籍和族裔是两回事,你尊重他的身份。这种问法在比较正式或者需要深入交流的场合很合适。
还有一个更口语化的说法:
“Where is your family from?” (你的家人是哪里人?)
这个问法比直接问他本人要委婉一些。它把焦点放在了他的“根”上,而不是他“本人”的归属。大多数人很乐意分享他们家庭的故事。
第三层:在特定语境下的直接问法
那么,“Where are you from?” 这句话是不是就完全不能用了?也不是。在某些情况下,它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比如,在一个国际学生交流会,或者一个游客云集的酒吧里。在这些环境里,大家默认都是从世界各地来的。这时候问“Where are you from?” 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开场白,意思是“你是从哪个国家过来旅游/学习的?”
再比如,你明显听出对方有外国口音,而且你们正在讨论旅行或者国际话题。这时候问“Where are you from?” 也是自然的,因为上下文已经提供了背景。
关键是判断对方的身份。如果你面前是一个典型的白人,金发碧眼,说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你问他“Where are you from?”,他大概会回答“I’m from London.” 他不会觉得被冒犯。但如果你问一个在伦敦土生土长的华人同样的问题,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当别人问你 “Where are you from?” 时,该怎么回答?
反过来,如果你在国外,别人问你这个问题,你也需要学会如何应对。
首先,判断对方的意图。
他只是随便聊聊,还是真的对你的背景感兴趣?
一个简单的回答策略是“由近及远”。
先说你现在待的地方,再说你来自的国家。
比如:“I live here in New York now, but I’m originally from Shanghai, China.” (我现在住在纽约,但我来自中国上海。)
这个回答提供了全部信息,清晰明了,避免了对方追问的尴尬。
如果遇到那种不依不饶,让你不舒服的追问,比如你已经说了来自中国,他还问“但你看上去不像啊”之类的蠢话,你完全有权利不回答,或者直接结束对话。
你可以礼貌但坚定地说:
“I’m from China, as I said.” (就像我说的,我来自中国。)
然后转移话题:“Anyway, what do you think of the new project?” (不说这个了,你觉得这个新项目怎么样?)
总结一下,这件事的核心不是语言问题,而是文化理解和社交情商的问题。
一个简单的行为准则:
1. 别把外貌和国籍划等号。 这是最重要的一条。不要因为一个人长得像亚洲人,就默认他不是美国人、英国人或加拿大人。
2. 让话题自然发展。 最好的交流,是让对方主动分享他们的故事,而不是你像审问一样去挖掘。聊聊食物、旅行、语言,这些话题都能很自然地引出文化背景。
3. 用更精确的词。 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族裔,就用 “background” 或 “family” 这样的词,而不是 “from”。
4. 观察场合。 在国际化的环境里,直接问通常没问题。但在一个本地化的、日常生活的环境里,就要格外小心。
我后来在工作中认识了一个ABC(American-Born Chinese),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有一次我跟他聊起当年派对上的那件糗事,他听完哈哈大笑。他说他从小到大被问过无数次“你到底从哪里来”,早就习惯了。
他说:“我们不是反感别人对我们的文化好奇。我们反感的是那种‘你不是我们一伙的’的暗示。当你问‘What’s your background?’ 的时候,感觉就好多了。因为这代表你承认我是这里的一份子,你只是对我的家庭历史感兴趣。”
这段话让我彻底明白了。问题不在于好奇心,而在于表达好奇心的方式。一个词的差别,背后是尊重与否的巨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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