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学生的英语怎么说?张口就来,student嘛。
但这词儿,太平了。平得像一杯白开水,解渴,但毫无滋味。它是一个身份标签,一个社会学分类,一个印在证件上的单词。可“学生”这两个汉字背后翻涌的那些情绪、那些场景、那些具体到毛孔的感受,一个干巴巴的student怎么可能装得下?
就这?太浅了。
我们得把这个词,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地剥开看。
先说最基础的。如果你指的是那种背着印有卡通图案的书包,扎着羊角辫或者顶着西瓜头,每天眼巴巴盼着下午四点钟放学铃响的小不点儿,那英国人,尤其是老派一点的,更喜欢用pupil。这个词听起来就带着一种被监护、被塑造的感觉,画面感一下子就出来了:一双双渴望知识(或者渴望零食)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上的老师。Pupil,瞳孔,多形象。他们就是老师眼里的瞳孔,是世界的中心。
可一旦他们进入中学,特别是到了大学,pupil就显得太稚嫩了,像给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穿开裆裤,滑稽。这时候,student就成了通用货币,安全,不会出错。
但如果你真的想钻进去,想说得地道,想让你的英语听起来不是从教科书第一页上撕下来的,那乐子就来了。尤其是在北美那个教育体系里,“学生”被玩出了花。
你刚进大学,一脸懵懂,看什么都新鲜,逮着个人就问“请问图书馆怎么走?”,那种青涩又莽撞的劲儿,你是freshman。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股“新鲜出炉”的味道,像刚烤好的面包,热乎乎,软趴趴,对未来一无所知,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混了一年,你成了sophomore。这个词最有意思,词源上讲是“wise fool”,聪明的傻瓜。绝了。这不就是大二的状态吗?懂了点皮毛,知道了校园的东南西北,自以为看透了大学的“潜规则”,开始对freshman指点江山,言谈间充满了过来人的沧桑。但实际上呢?对专业知识一知半解,对人生规划稀里糊涂,那种半瓶子水晃荡的自信,简直刻画得入木三分。
到了大三,junior。这个词没那么花哨,但分量开始重了。你不再是愣头青了,专业课的压力像山一样压过来,实习、考研、未来的方向……这些以前觉得遥远的东西,突然就杵在了你面前。你看着那些即将毕业的senior,心里开始发慌。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阶段,焦虑感和紧迫感是主旋律。
最后一年,senior。资深者。听起来很厉害,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份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即将离开象牙塔的自由和兴奋,另一方面,是对踏入社会这个“真实世界”的巨大恐惧。论文、工作、告别……每一件事都像倒计时。毕业典礼上把帽子扔向天空的那一刻,既是解脱,也是另一场征途的开始。
你看,freshman, sophomore, junior, senior,这四个词,根本不是简单的“大一、大二、大三、大四学生”的翻译,它们是四幅画,是四段人生的快照,充满了特定的情绪和故事。
跳出本科这个圈子,往上走,世界又不一样了。我们笼统地把本科生叫做undergraduate student(或者直接是undergrad),而研究生呢?postgraduate student(或者grad student)。这两个词的分野,可不只是一个“post-”前缀那么简单。
Undergrad的生活,关键词可能是社团、派对、公共课、在草坪上晒太阳。而grad student的生活,则瞬间切换到了另一个频道:导师、实验室、文献、赶不完的due。我总记得那些读博的朋友,眼神里有一种被知识彻底榨干又重新注满的疲惫与光亮,他们不再是单纯吸收知识的海绵,而是变成了在特定领域挖掘隧道的工兵,孤独,专注,偶尔迷茫,但从不回头。这里面又细分出Master’s student(硕士研究生)和doctoral student / PhD candidate(博士研究生)。当你被称为candidate(候选人)的时候,意味着你已经通过了所有资格考试,只剩下毕业论文这最后一座大山了。那感觉,就像跑完了42公里的马拉松,只剩下最后195米,每一步都沉重如铁。
所以,你看,从pupil到PhD candidate,这背后是一条完整的成长轨迹。
还没完。
如果我们不从身份阶段,而是从“状态”和“类型”来看,“学生”这个词的内涵就更丰富了。
那种一天到晚泡在图书馆,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去看书路上的,我们叫他bookworm,书虫。这词儿带着点亲切的调侃,画面感极强。
成绩单上全是A,永远坐在教室第一排,老师一提问眼睛就放光的,那是straight-A student,全优生。这背后往往是外人看不到的自律和努力。
与之相对的,总是在截止日期前一天晚上才开始通宵赶作业,靠着咖啡和功能饮料续命的,那叫procrastinator,拖延症患者。这几乎是当代学生的通病,一种痛并快乐着的常态。
还有那种特别积极,学生会、社团、志愿者活动样样不落,精力旺盛到仿佛有三头六臂的,可以叫overachiever,用力过猛的优等生。
更宽泛一点,任何一个在学习的人,都可以是learner。这个词就温暖多了,它剥离了年龄、学校这些标签,强调的是“学习”这个动作本身。一个七十岁开始学画画的老奶奶,一个在网上看视频学编程的程序员,他们都是learner。这是一种终身的状态,一种值得尊敬的生活态度。
而scholar这个词,则带上了浓浓的学术气息和敬意。它指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学生了,而是学者,是在某一领域有深入研究、德高望重的人物。一个学生,如果他的目标是成为一个scholar,那他的道路注定是漫长而艰辛的。
说到底,一个词,真的够吗?
“学生”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更像一个临时的避风港,一个被社会允许犯错、允许迷茫的特殊时期。在这个时期里,你的主要任务就是“成长”,无论是知识还是心智。你被包裹在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里,去探索世界的边界和自己的内心。
这个身份是流动的,是暂时的。昨天你还是给freshman指路的senior,今天你就可能变成一个职场菜鸟,一个需要从头学起的新learner。我们每个人,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都在扮演着不同形式的“学生”。
所以,下次当有人再问你“学生的英语怎么说”,你或许可以先告诉他那个最简单的答案:student。
然后,你可以笑着,慢悠悠地,把这背后一整个万花筒般的世界讲给他听。告诉他,有一个词叫sophomore,是“聪明的傻瓜”;有一个词叫learner,是一辈子的修行。告诉他,一个简单的单词背后,可能是一个挑灯夜读的夜晚,一场激动人心的辩论,一次改变人生的相遇,和一段再也回不去的,闪闪发光的青春。
“学生”的英语怎么说?它是一个词,也是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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