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灯火辉煌、万家灯火、火树银花、流光溢彩、灿若星河、华灯璀璨、车水马龙、不夜城、银烛辉煌、星罗棋布。
说真的,每次有人想让我形容一片灯火,我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永远是那四个最朴素的字:万家灯火。这词儿,绝了。它一点也不华丽,不追求那种“哇”一声的惊叹,但它有一种直戳心窝子的温度。小时候,我住在那种老式的高楼里,冬天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用手哈出一团白气,再用袖子擦干净,就为了看对面那栋楼里,一扇扇窗户次第亮起来。那不是什么壮观的景象,就是一块块暖黄色的、橘色的豆腐块,镶嵌在深蓝色的夜幕里。但你知道吗,每一块亮着光的豆腐块背后,都是一个正在“过日子”的家。是妈妈在厨房里切菜的案板声,是电视里传来的人工笑声,是孩子在灯下写作业时笔尖的沙沙响。万家灯火,这个词的美,就在于那个“家”字。它不是物理的光,是人间的烟火气,是那种“总有归处”的踏实感。
后来长大了,见的世面多了,词汇库里也装进了更多金碧辉煌的词。比如去上海外滩,或者站在香港的太平山顶,那种感觉,就绝对不是“万家灯火”能概括的了。那种铺天盖地的、密不透风的、甚至带着一点侵略性的光芒,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流光溢彩。光不再是静止的,它是流动的,是有生命的。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巨幅的广告牌上,光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红的、蓝的、紫的,交织在一起,把黄浦江的水面都染成了一块晃动的调色盘。江上的游船也披着一身闪烁的灯带,慢悠悠地划破这片光的海洋。那个时候,你会觉得人类真是个了不起的生物,能用钢筋水泥和电,造出这样一个几乎能与银河媲美的幻境。这种震撼,带着点不真实,美则美矣,但总觉得离我很远。它属于所有人,却不具体属于任何一个人。
还有一种光,是节日的、庆典的。我永远忘不了有一年元宵节,在古城里看灯会。那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真的,老祖宗造这个词的时候,眼前看到的,一定就是我看到的那番景象。整条街的古树上都挂满了灯笼,一串串,红得像燃烧的果实。远处的城楼上,冷烟花“呲”地一声喷射而出,瞬间绽放成银色的瀑布,然后又倏忽消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味和糖葫芦的甜味。人们的脸上都映着灯笼的光,暖洋洋的,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兴奋和喜悦。那种光,是纯粹为了快乐而存在的,它短暂、绚烂,带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狂欢精神。它不是为了照明,也不是为了炫耀,它就是快乐本身的样子。
当然,说到灯火,绕不开的是那种现代都市的脉搏感。我特别喜欢在深夜,从过街天桥上往下看。底下的主干道,就是一条光的河流。红色的尾灯汇成一条线,白色的车头灯是另一条线,它们川流不息,奔腾向前。这就是车水马龙最直观的画面了。这个词,妙就妙在它不仅写了光,还写了声音和动态。你仿佛能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喇叭的鸣笛声,它们和那些光线一起,构成了这座不夜城的心跳。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个巨大生物的血管上方,看着那些红细胞、白细胞不知疲倦地奔涌。这种景象会让我感到一种奇特的孤独和渺小,但又有一种融入其中的兴奋。我们都是这片光海里的一粒分子,共同维持着它的闪亮。
而我最近偏爱的一个词,是星罗棋布。这可能跟我现在住的地方有关,不再是市中心,窗外没有那么灯火辉煌的压迫感。夜深了,往远处看,山脚下、田野间,散落着一些零星的光点。它们之间隔着大片的黑暗,不像城市里的灯那样急着要把黑夜吞噬掉。它们就那么安静地、独立地亮着,像天上的星星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会忍不住去猜,那一点光,是不是一个还在伏案工作的写作者?那一片稍微亮堂点的地方,会不会是一个24小时便利店,在等着某个晚归的人?这种星罗棋-布的光,给了我很多想象的空间。它不密集,不喧哗,但每一盏灯背后,似乎都有一个更清晰、更具体的故事。
你看,文字就是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同样是形容一片光明,“灯火辉煌”带着宫殿般的庄严和距离感,而“万家灯火”却能让你瞬间闻到饭菜的香气;“流光溢彩”是动态的、时尚的、属于大都会的,而“火树银花”却是古典的、节庆的、充满民俗味道的。每一个词,都是一个独特的滤镜,它不仅告诉你眼前“有什么”,更告诉你应该“如何去感受”。
今晚,我又坐在窗前,看着这座城市慢慢被夜色笼罩,然后,一盏、两盏、一片……灯光亮起。远处的地标建筑开始上演它的灯光秀,华灯璀璨,一如既往地展示着它的繁华。近处的居民楼里,透出或明或暗的光,那是属于无数个“我”的日常。我突然觉得,这些词语就像是我的眼睛,让我能够穿透光的物理形态,看到背后的人,看到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故事。而这,大概就是我迷恋文字,迷恋观察生活的全部理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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