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英语里叫 December。
发音嘛,你听我念,“迪-森-ber”,重音要果断地砸在中间那个“森”上,像一颗小石子丢进结了薄冰的湖面,清脆,利落。很多人会把它念得平平的,像“迪-森-宝”,那就没那个味儿了。记住,是 December,带着一点点利落的收尾,像冬日里呼出的一口白气,迅速凝结,又迅速消散。它的缩写也很常用,就是 Dec,在各种表格、邮件里,它就是个简洁的信号,告诉你:嘿,一年快到头了。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特别诡异的事?“Dec”这个词根,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比如“十年”叫 decade,“十进制”叫 decimal system。“Decem”在拉丁语里,就是“十”的意思。
所以,December,这个我们板上钉钉认定的第十二个月,它的本意,竟然是“第十个月”。
是不是感觉脑子里的日历被人悄悄撕掉了两页?
这事儿就得从罗马人那帮“不靠谱”的祖宗说起了。最早的古罗马历法,一年压根儿就不是十二个月,而是十个月。他们的春天是新一年的开始,所以新年是从三月(March)开始的。三月、四月、五月、六月都有正儿八经的名字,什么战神之月、爱神之月。可到了后面,罗马人好像就懒得起名了,直接用数字来凑合。于是,就有了:
Quintilis – 第五个月(后来为了拍凯撒的马屁,改成了 July)
Sextilis – 第六个月(后来为了拍奥古斯都的马屁,改成了 August)
September – 第七个月(Septem = 七)
October – 第八个月(Octo = 八)
November – 第九个月(Novem = 九)
December – 第十个月(Decem = 十)
你看,逻辑完美闭环。December 在它诞生之初,确实是堂堂正正的第十个月。
后来呢?后来罗马人发现,从第十个月过完直接跳到第二年的三月,中间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是“日历盲区”,这期间发生的事都没法记录,这哪儿行?于是,他们就在前面硬生生塞进了两个月,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一月(January)和二月(February)。
然后,最奇葩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把一月和二月加上去了,却……没有把后面那些按数字排的月份改个名!就那么将错就错地沿用至今。我每次想到这儿都觉得哭笑不得,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也最持久的一个“命名懒癌”的后果了。所以,我们现在说的 December,就成了背负着“十”之名,却干着“十二”之事的月份。它就像一个叫“张三”的人,身份证上写的却是“李四”,还过了两千多年。
抛开这哭笑不得的词源,December 本身,对我来说,是一个充满矛盾和魔法的词。
它是一个“冷”的词。一念出 December,我几乎能立刻感受到那种干燥的、刮在脸颊上有点疼的冷空气。是那种你把手插在口袋里,却依然能感觉到指尖慢慢变得冰凉的冷。是那种走在街上,看到所有人都把脖子缩进衣领里,行色匆匆,只为了赶紧钻进下一个温暖的门洞里的冷。在我的记忆里,December 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带着一种高饱和度的清冷感,树枝光秃秃地伸向天空,像一幅幅素描画。
但它又是一个“暖”的词。恰恰是因为外面的冷,才把“温暖”这个概念衬托得无与伦比。December 的暖,是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是手里捧着的一杯烫到心底的热可可,上面还飘着几颗正在融化的棉花糖。是刚出炉的烤红薯那股焦糖化的甜香,是和家人朋友围坐在一起吃火锅时,锅里升腾起的、模糊了所有人脸庞的热气。是躲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窗外飘雪的那种与世隔绝的安全感。这种暖,不是盛夏那种铺天盖地的热浪,而是一种被小心翼翼呵护、格外珍贵的温暖。
December 还是一个“暗”与“光”交织的词。
北半球的 December,拥有着一年中最短的白昼和最漫长的黑夜。下午四点多,天色就开始无可奈何地暗淡下去,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块巨大的深蓝色幕布笼罩。这种黑暗,有时候会带来一种压抑和沉寂,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冬眠。
可也正是在这最深的黑暗里,人类点亮了最多的光。街道两旁的树上,会缠满无数闪烁的、星星点点的串灯,像倾泻而下的银河。商店的橱窗里,布置着精致的圣诞场景,麋鹿、雪橇、圣诞老人,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梦幻。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这是人类一种本能的对抗,用最璀璨的光,去对抗最深沉的暗。所以 December 的夜晚,从来都不是死寂的,它充满了生命力,是一种喧闹的、闪亮的、充满希望的黑暗。
当然,一提到 December,绕不开的就是圣诞节(Christmas)和新年夜(New Year’s Eve)。
哪怕你不是基督徒,也无法抗拒 December 那种被圣诞氛围浸泡的感觉。空气里都像是弥漫着肉桂、丁香和松针的味道。商场里循环播放着玛丽亚·凯莉的《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这首歌简直就是 December 的背景音乐开关,一按下去,整个月的氛围就对了。它代表着礼物、团聚、宽恕和感恩。是写满祝福的贺卡,是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是有点滑稽又温馨的圣诞毛衣,是一家人窝在沙发里重温《真爱至上》。
而当 December 走到最后一刻——12月31日的午夜,这个月的情绪就达到了顶峰。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五味杂陈的情绪。既有对过去一年的疲惫和告别,又有对崭新一年的惶恐与期盼。那最后的十秒倒数,是全世界最同步的一次心跳。当钟声敲响,当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当身边的人相互拥抱,说出那句“新年快乐”时,December 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它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守门人,把一整年的风霜雨雪、欢声笑语都收纳好,然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再转身,为你打开一扇崭新的、充满未知可能的门。
所以你看,December 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表示“十二月”的单词呢?
它是一个历史的乌龙,一个关于懒惰和将错就错的有趣故事。
它是一杯矛盾的鸡尾酒,基酒是刺骨的寒冷,上面却漂浮着最温暖的奶泡。
它是一场漫长的告别,告别旧的一年;也是一场盛大的迎接,迎接新的开始。
它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情绪:疲惫、期待、怀旧、希望……它是一整年的回响,也是对下一年的序章。下次你再说起 December 的时候,或许也能感受到它名字背后的那份沉甸甸的历史感,和它本身所蕴含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冷冽又温暖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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