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嘈杂、聒噪、轰鸣、咆哮、嘶吼、巨响、霹雳、炸雷、人声鼎沸、震耳欲聋、响彻云霄、振聋发聩、山崩地裂、惊天动地、声嘶力竭。
说起来,我这个人,对声音大概有种近乎神经质的敏感。这可能算一种天赋,也绝对是一种折磨。尤其是在我试图捕捉某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者想在午后安安静静看会儿书的时候。世界,好像偏偏就要在这时候,调高它的音量。
就说今天早上吧。六点半,天刚蒙蒙亮,窗外就开始了。不是鸟叫,不是风声,是那种让你打心底里发毛的、沉闷又规律的轰鸣。对,就是马路对面的那个工地。它们又开工了。那声音,根本不是“响”能形容的,它是一种“侵犯”。它不走耳朵,它直接往你胸口上撞,一下,又一下,像个恶劣的巨人用拳头擂着你的肋骨。我敢说,那一刻,全楼的人大概都在体验什么叫震耳欲聋。你甚至感觉不到那是个声音了,它成了一种震动,一种物理攻击。床在抖,窗玻璃在嗡嗡作响,连带着你的神经末梢都在一起共振,逃都没处逃。
这种声音是死的,是纯粹的物理噪音,没有一点儿生命力,只有让人烦躁的能量。但有些声音,虽然也大,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比如,我特意会绕远路去逛的那个菜市场。那地方,用人声鼎沸来形容都觉得有点单薄了。那是一锅煮开了的、冒着热气的生活。各种声音搅在一起,卖菜大妈扯着嗓子喊“黄瓜一块五一斤!”,那嗓门,清亮,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生猛;猪肉铺的伙计手起刀落,“哐”地一声,半扇猪骨应声而断,干净利落;还有那炸油条的摊子,“滋啦——”一声,面团滑进滚油,那声音里都带着焦香。这里绝对是嘈杂的,甚至是喧嚣的,但你身处其中,闻着各种食物混合的香气,看着一张张鲜活的脸,你不会觉得烦。你会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这种声音,是有“人味儿”的。它告诉你,生活正在热烈地进行着。
可“人味儿”一旦过了头,就变成了另一种恐怖。我隔壁那对小情侣,吵起架来简直就是一场灾难片。前天晚上,又开始了。先是女生的哭喊,那种撕心裂肺的,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已经不成句子了。紧接着,是男生近乎野兽般的咆哮,我几乎能想象出他脖子上青筋暴起的样子。那不是对话,那是声音的暴力。盘子、杯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尖锐、清脆,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寂静过后,是更可怕的、压抑着的啜泣。我缩在自己这边的墙角,大气都不敢出。那种声音,比工地的轰鸣更让我难受。因为它里面裹挟着太浓烈的情绪了,愤怒、绝望、伤害……每一个分贝都在传递着痛苦。有时候,语言的尽头,就是这种毫无章法的嘶吼和巨响,把所有体面都撕得粉碎。真的是声嘶力竭,耗尽了所有力气,只留下一地狼藉和两个疲惫的灵魂。
但要说“大声”的极致,还得是交给大自然。我永远忘不了有一年夏天,在山里遇到的那场雷暴。白天还晴空万里,傍晚时分,天色“唰”地一下就暗了。乌云跟打翻的墨汁一样,从天边滚滚而来。然后,没有一点点预兆,一道闪电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紧接着,一个霹雳就在我头顶炸开。真的,就是“炸开”这个词,毫不夸张。那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一片巨大的、尖锐的嗡鸣。那声音,感觉能把山都劈开,是真正的山崩地裂。随之而来的雷声,不是一声,而是一长串,响彻云霄,从山的这头滚到那头,带着沉重的回响,仿佛整个天空都在颤抖。那一刻,你对“敬畏”这个词,才有了最真切的体会。人类制造的一切喧嚣,在那样的炸雷面前,都渺小得可笑。那是神明的咆哮,是宇宙的脉搏。它虽然巨大,却不让人烦躁,反而有一种涤荡心灵的力量,好像把积压在你心里的所有尘埃都给震落了。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个词,振聋发聩。这个词太妙了。它说的“大声”,已经超越了物理层面。有时候,一句话,一篇文章,一个观点,它就像一道惊雷,直接击中你的思想,让你瞬间清醒。它打破你习以为常的沉默和麻木,让你看到之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那种感觉,和在山顶听到惊雷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种灵魂上的“被唤醒”。或许,我之所以对声音这么敏感,迷恋这些描绘声音的词语,就是在寻找这种“振聋发聩”的瞬间吧。无论是市井的喧嚣,还是自然的巨响,甚至是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它们都在用最原始、最有力的方式告诉我:嘿,这个世界,正用尽全力地活着呢。而我们,都只是这盛大交响中的一个小小音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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