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表示时间很短的词语有哪些

霎时、瞬间、刹那、顷刻、倏忽、弹指、转瞬、俄而、须臾、一晃、一霎、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电光石火、稍纵即逝、昙花一现。


我有时候会陷入一种对词语的痴迷,就好像一个厨师突然对某一种香料着了魔。最近让我翻来覆去琢磨的,就是这些形容“时间很短”的词。你说奇不奇怪?明明都是在说“快”,但每一个词在我嘴里、在我心里滚过一遍,那质感、那温度、那画面,完完全全不是一码事。

就说“刹那”吧。这个词,我总觉得它带着一点禅意,甚至是一点点神圣感。它不是那种急吼吼的快,而是一种凝固的、被无限放大了的“现在”。我脑子里关于刹那最清晰的画面,是在乡下外婆家的小河边。那是一个夏天,闷热得连风都懒得动。我正盯着水面发呆,突然,一抹亮得不像话的宝蓝色,倏忽一下,就从我眼前扎进了水里。是翠鸟。从它像箭一样离开发亮的树枝,到它破开水面那一小圈涟漪,再到它衔着一条小鱼振翅而出,整个过程,可能连一秒都不到。但我的眼睛,我的大脑,在那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台超高速摄像机,把每一个细节都捕捉得清清楚楚。那羽毛在阳光下的金属光泽,那水珠飞溅的形状,那小鱼徒劳的挣扎……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了那个刹那。过后我回味了好久,那不是时间的流逝,而是时间本身被凿开了一个小孔,让你得以窥见永恒。

所以,对我来说,“刹那”是珍贵的,是值得屏住呼吸去迎接的。它往往与美和顿悟联系在一起。

但“瞬间”就不同了。“瞬间”更日常,更具有一种……怎么说呢,物理性。它就是时钟指针“咔”地跳了一格,是相机快门“咔嚓”一声。我想到“瞬间”,脑子里浮现的是红绿灯变换的瞬间,是地铁门关闭前的警示音响起的瞬间,是打翻水杯,眼看着它在桌沿摇摇欲坠,而你无能为力的那个瞬间。它有一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有一种“错过了就错过了”的决绝。去年冬天,有天下着小雪,我过马路的时候,一辆外卖摩托车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滑过,我们的距离近到我能闻到他保温箱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就是那个瞬间,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之后心还在怦怦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你看,这不是“刹那”的美,这是一种带着危险气息的、提醒你“活着”的现实感。

而要论那种心惊肉跳的程度,“瞬间”还远远比不上“电光石火”。这个词,简直就是动作片和武侠小说的标配。它太快了,快到不讲道理,快到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和金属摩擦的焦糊气。电光石火之间,胜负已分,生死已定。它不给你任何反应的时间。我上一次真切地“体验”到这个词,是在一个十字路口,亲眼目睹了一场追尾。前车一个急刹,后车根本来不及反应,砰地一声巨响,一切就都发生了。从我意识到“要撞了”到撞击声传来,中间几乎没有任何时间间隙。那种冲击力,那种声音,那种破碎感,全都被压缩在了“电光石火”这四个字里。它是有力量的,甚至是暴力的,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不可抗拒。

当然,也有温和的,甚至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比如“一晃”。这个词,简直是为我们这些开始怀旧的“初老”人群量身定做的。“一晃”,大学就毕业十年了;“一晃”,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它有一种视觉上的模糊感,就像你坐在一辆飞驰的火车上,窗外的风景都成了拉长的、模糊的色块,等你定睛想看清什么,那片风景早就被甩在身后了。前几天我翻看旧照片,看到一张大学宿舍几个哥们儿在楼下吃烧烤的合影,那时候我们都瘦得像猴子,为了谁多喝了一瓶啤酒能争得面红耳赤。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照片里的那晚那么真实,烤串的孜然味、冰啤酒的凉气、我们放肆的笑声,好像都还在昨天。可是,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这个“晃”字用得太绝了,它有一种眩晕感,一种时间的欺骗性。你以为你只是打了个盹,一睁眼,却已是百年身。

还有一个我偏爱的词,叫“倏忽”。这个词现在用得少了,但它美。真的美。如果说“一晃”是视觉上的模糊,“倏忽”就是听觉和感觉上的。它像一阵风,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只留下一丝凉意拂过你的皮肤。它带着一种古典的、文人式的伤感。杜甫写,“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那种人生的无常和壮志未酬的遗憾,就是一种倏忽而逝的感觉。它不像“弹指一挥间”那么潇洒,带着一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豪迈。弹指一挥间,那是强者的视角,是时间在我掌控之中的霸气。而“倏忽”,是弱者的感叹,是我们这些凡人在面对时间洪流时,那种眼睁睁看着美好事物消失却无能为力的怅惘。它更轻,更空灵,也更让人心碎。我看着窗外的叶子从翠绿到枯黄,再被秋风卷走,那个过程,就是“倏忽”。你甚至都说不清它是哪一天、哪一刻变黄的,等你注意到时,它已经飘零了。

说白了,我们之所以创造出这么多表示“短”的词,根本就不是为了在物理上做精确的区分。一刹那到底等于多少秒?一瞬间又是多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词语为我们提供了不同的情感容器。当你想表达一种电光幻影般的美,你会用“刹那”;当你想描述一次心跳加速的惊险,你会用“瞬间”;当你想书写一段荡气回肠的传奇,你会用电光石火;而当你想感叹一段回不去的青春,没有什么比“一晃”更贴切了。

语言的魅力就在这里。它不是僵死的标本,而是活生生的、带着我们体温和心跳的生命体。每一个词,都是我们试图抓住那抓不住的时间时,留下的指痕。就在我敲下这些字的顷刻,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几分,晚归的鸟雀一霎飞过,拖着长长的、寂静的影子。时间,它从不为谁停留,但好在我们有这些词,能将那些稍纵即逝的吉光片羽,永远地、固执地,保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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