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一刹那、一眨眼、一晃、弹指间、倏忽、霎时、顷刻、电光石火、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俯仰之间、立等可取、说时迟那时快。
我最近对时间的感觉,特别奇怪。可能是因为天长了,光线在屋里停留的时间也跟着大方起来,一不留神,一下午就溜走了。你就说,上个周末吧,我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明明感觉才开了个头,一抬头,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明晃晃的浅蓝变成了那种温柔的、带着点紫调的黄昏。心里“咯噔”一下,就是那种感觉,时间被谁偷走了?然后脑子里就蹦出了一堆词儿。
咱们平时说时间短,最常用的就是“一瞬间”,对吧?特别万能,像个老好人,谁都能用,什么场合都不得罪。但你仔细品,它其实有点……面目模糊。它太平了,像一杯白开水,解渴,但没味儿。我最近越来越不喜欢用它了,感觉配不上我那些活色生香的、具体到毛孔的时刻。
比如,那天在路口等红灯,一只肥嘟嘟的橘猫,就那么“嗖”地一下,从一辆车的车底钻出来,穿过马路,消失在对面的灌木丛里。那个过程,快到你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个时刻,用什么词好?我觉得“瞬间”就不够劲儿。“说时迟那时快”又太像评书了,有点滑稽。我觉得,那一刻就是电光石火。真的,你脑子里有没有画面?“电光”是那道橘色的影子,“石火”是它爪子蹬地、尘土溅起的那股子爆发力。它不是平滑地流逝,而是一种“炸裂”,带着声响和冲击感。一个生命为了生存或者别的什么奔赴而去,那种力量感,只有“电光石火”才配得上。
还有一种短,是心里上的。前几天,我在整理旧书,翻到一本大学时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电影票。就那么一眼,真的,就是一刹那的事。所有关于那个下午的回忆,阳光的味道、电影院里爆米花的甜腻、身边那个人的侧脸、还有当时那种微妙又不敢说破的心情……全都回来了。像被人按下了某个开关,整个灵魂都被拽回到那个坐标。这种“短”,不是物理上的快,而是一种意识上的穿越。我特别迷恋“刹那”这个词,它带着点禅意,梵语里来的,好像生来就不是用来计算秒针的,而是用来度量灵魂的悸动的。一个刹那,可以比一辈子还长。你看,文字多奇妙,它能把时间折叠起来。
当然,生活里更多的是那种……更轻,更飘忽的“短”。就像夏天的午后,你打了个盹,醒来时脸上还印着凉席的格子,一时间有点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这就是“倏忽”。我爱死“倏忽”这个词了!它太美了。你看这个字形,“倏”,一个“人”一个“犬”,跑得多快;“忽”,上面一个“勿”下面一个“心”,告诉你别往心里去,因为它抓不住。它形容的不是猫过马路那种实在的快,而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几乎没有实体的流逝。一阵风吹过,一朵云飘过,一个念头闪过,一个梦做过。都是倏忽之间。它带着一种不真切的美感,甚至有点忧伤,因为你明知道,这东西你留不住,它来过,但又好像没来过。
说到留不住,就不能不提“弹指一挥间”。这个词格局就大了。它不是用来形容一个下午或者一个瞬间的,它是用来总结人生的。我三十岁生日那天,我爸喝了点酒,看着我说:“闺女,真快啊,你小时候就这么点儿……”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好像就是一弹指的事,你就长大了。”我当时鼻子就酸了。真的,对父母来说,我们的成长可不就是弹指一挥间吗?他们花了二十年、三十年,日日夜夜,操心劳力,最后回头一看,却觉得时间短到仿佛只是手指轻轻一弹。这个词里有惊愕,有感慨,有岁月沉淀下来的重量,还有一点点无能为力的失落。它不是一个客观描述,它是一种深情的回望。
还有一些词,就更生活化,更接地气。比如“一晃”。“这周末一晃就过去了。”“那家店啊,一晃都开了十年了。” “一晃”这个词,特别有动态感,好像时间是个调皮鬼,在你眼前“晃”了一下,逗你玩儿似的。它不沉重,也不深刻,就是那种日常的、带着点无奈的随口感叹。我妈最爱用这个词。每次我回家,住上几天要走了,她都会说:“怎么一晃就要走了。” 这三个字里,有舍不得,有觉得相聚太短的抱怨,但又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就是一点点、暖暖的埋怨。特别家常,特别亲。
相比之下,“一眨眼”就更轻快一点。“一眨眼,夏天就来了。” 它几乎是纯粹的物理形容,没什么情感负担。但有时候,最简单的词反而最有力量。我记得小时候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我妈就守在我床边,跟我说:“不怕,睡一觉,一眨眼天就亮了,病就好了。” 在那个时候,“一眨眼”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承诺。它告诉你,痛苦是短暂的,黑夜是短暂的,一切都会很快过去。
你看,这些形容时间短的词,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脾气和温度。它们不是躺在字典里冰冷的铅字,它们是我们用来包裹记忆、感受、情绪的皮肤。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时间的收藏家,不是收藏钟表,而是收藏这些词。在某个瞬间,当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能在我的收藏里找到一个最贴切的词,把它“啪”地一下贴上去,那个瞬间就仿佛被我捕获了,成了永恒。
就像现在,我敲下这些字,窗外的天色又暗了一层。时间,它从我的指尖流过,从我的呼吸间溜走,转瞬即逝。但我把这些关于时间的感受写了下来,它们就停在了这里。这大概就是我,一个对文字有点神经质的家伙,对抗时间流逝的唯一方式吧。挺傻的,但也挺酷的,不是吗?

本内容由语文老师收集整理,不代表本站观点,如果侵犯您的权利,请联系删除(点这里联系),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ajesmm.com/t/160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