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英语里就是 theater。
如果你在英国或者其他英联邦国家,他们更偏爱拼成 theatre。
这俩词儿,看着就差俩字母颠倒一下,背后却牵着英美两种文化的衣角,一个大大咧咧,一个讲究体面,挺有意思的。美式的 theater,发音上那个“er”更卷舌,听着就干脆利落;英式的 theatre,那个“re”轻描淡写,透着一股老派的优雅。所以,你用哪个都没错,顶多就是暴露了你学的是哪一派的英语,或者,你更喜欢哪种感觉。
但事情要真这么简单,我就不用费这么多口舌了。theater 这个词,远不止一个单词拼写那么回事。它是一整个世界。
首先你得搞清楚,当一个老外说“I’m going to the theater tonight”的时候,他九成九不是去看电影。他要去看的,是那种有真人演员在舞台上、在你眼前哭、在你眼前笑、在你眼前死去的 live performance(现场表演)。可能是话剧(play),也可能是音乐剧(musical),甚至是歌剧(opera)或者芭蕾(ballet)。
这跟我们说的“去电影院”完全是两个次元的概念。
那电影院呢?这可是个大问题。在美国,他们会非常直白地叫它 movie theater。简单粗暴,一听就懂。而在英国,人们更常说 cinema。Cinema 这个词听起来就……怎么说呢,更有艺术感一些,带点欧洲大陆的腔调。当然现在全球化了,你在美国说 cinema 人家也懂,在英国说 movie theater 也完全没问题,但那种骨子里的习惯,还是存在的。
所以你看,theater 是舞台的,是呼吸与共的,是此时此刻的;而 movie theater 或 cinema,是银幕的,是光影的,是早已被胶片或硬盘记录下来的。一个的灵魂是“现场感”,另一个的灵魂是“沉浸感”。一个是闻得到舞台上灰尘和演员汗水的味道,一个是闻得到爆米花和可乐的甜腻香气。这之间的差别,是天差地别。
聊回 theater 本身。这个词,它既可以指那个物理的建筑,也可以指“戏剧”这门艺术本身。
比如,你可以说:“The new theater downtown is magnificent.”(市中心新建的那个剧院宏伟极了。)这里的 theater,指的就是那栋房子,有座位有舞台有灯光的那种。
但你也可以说:“I have loved theater since I was a child.”(我从小就热爱戏剧。)这里的 theater,就变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一种艺术形式。它包含了莎士比亚的文本,韦伯的旋律,和无数演员在排练厅里流下的汗水。这才是这个词的灵魂所在。
当我们走进一栋 theater,里面又是一番天地,词汇可就多了去了。
你买票的地方,叫 box office。别想成什么“办公室盒子”,它就是售票处。你走进去,金碧辉煌或者古色古香的大厅,那是 lobby 或者 foyer。
然后,你进入真正的观演区,那个巨大的空间,统称为 auditorium。你的座位就在这里。说到座位,学问就更大了。
正对着舞台的池座,就是一楼的那些座位,在美国叫 orchestra 或者 orchestra stalls,因为这片区域就在乐队池(orchestra pit)后面。而在英国,他们更喜欢叫它 stalls。你去看伦敦西区(West End)的戏,票上印的肯定是 stalls。
楼上的座位呢?通常二楼的被称为 dress circle 或者 mezzanine。Dress circle 这个词特别英式,特别有画面感,字面意思是“礼服圈”,因为旧时候的绅士淑女们都盛装坐在这里,既是看戏,也是社交,展示自己。Mezzanine 这个词更通用一些,就是“楼层夹层”的意思。再往上,更高更远的座位,通常就叫 balcony 了。
你眼睛盯着的地方,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就是 stage(舞台)。舞台上的一切,从布景(set / scenery)到道具(props),再到缓缓拉开或闭上的那块巨大的幕布(curtain),共同构成了一个梦境。
有时候,你还会听到一些更具体的剧院类型。
比如专门上演歌剧的,叫 opera house,像悉尼歌剧院,那就是世界级的地标。那种露天的,半圆形的,从古希腊传下来的剧场,叫 amphitheater。想象一下在罗马斗兽场看一场演出,感觉穿越了时空。还有一些小型的,实验性的剧场,可能就叫 playhouse,更亲密,更先锋。
语言是有魔力的,尤其是在描述艺术的时候。当你说 theater 的时候,你说的不仅仅是一个地方。
我想起第一次在伦敦看《悲惨世界》的那个晚上。那家剧院叫女王剧院(现在改名叫桑德海姆剧院了),很老,很旧,椅子是红色的天鹅绒,扶手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空气里氤氲着一种混杂着旧木头、灰尘和香水的气味。灯光暗下来那一刻,整个 auditorium 里上千人瞬间安静下来,你能听见身边人的呼吸声。当芳汀唱出《I Dreamed a Dream》时,我感觉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在震动,不是通过音响,而是通过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和情感。
那种体验,是任何 movie theater 的杜比全景声都无法复制的。那种演员和观众之间看不见的能量交换,那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共犯感,是 theater 这门古老艺术最迷人的地方。
所以,下次当你想说“剧院”的时候,请骄傲地说出 theater(或者 theatre)。记住它不仅仅是一个单词,它是一张门票,通往一个充满激情、想象和生命力的现场。它是一个形容词,theatrical,用来形容那些戏剧性的、夸张的、充满表现力的人和事。它甚至是一种祝福,当演员上场前,人们不会说“good luck”,而是说“Break a leg!”(祝你断条腿!),用这种奇特的“反向诅咒”来祈求好运。
它复杂,它多义,它有历史的尘埃,也有当下的心跳。这,就是 the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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