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采斐然、才华横溢、下笔成章、信手拈来、行云流水、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字字珠玑、妙笔生花、掷地有声、惊才绝艳、洛阳纸贵、别出心裁、言之有物。
说真的,我这人有个毛病,算是一种职业病吧。就是对文字特别、特别地敏感。一句广告文案,一篇公众号推文,甚至朋友发圈的一小段感慨,在我眼里,都能被自动剖析出个三六九等来。有时候挺烦人的,像个随时启动的语法和审美警察,但大多数时候,我觉得这是一种福气。因为当真正好的文字出现时,那种击中我的快感,是双倍的,是加了杠杆的。
很多人夸人写得好,翻来覆去就是“文笔真好”“太有才了”。没错,这些词很对,但……怎么说呢,就像夸一个美女只会说“你真好看”,有点干巴,欠点儿火候。真正遇到让你拍案叫绝的文字,那种感觉可不是“好”一个字能概括的。
我特别看重一个词,叫 言之有物。这简直是我评判所有文字的基石,是地基,是底线。现在太多人追求所谓的“文采”,辞藻堆得那叫一个华丽,各种比喻、排比,恨不得把毕生所学的修辞手法全用上。读下来,哇,好热闹,像看了一场烟花秀。可烟花散尽呢?一片虚空。你什么也没记住,什么也没感受到,作者想表达的东西,被这些绚烂的壳子裹得严严实实,甚至,壳子里面根本就是空的。这种文字,我躲都来不及。
但有的人不一样。他的文字可能朴素,可能不那么花哨,但每个字都实实在在,都有分量。他说一座山,你就感觉到了那山的石头纹理和风的形状;他说一种愁,你就真的感觉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这就是言之有物。有了这个打底,再说别的。否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有了“物”,我们再聊“文采”。我最喜欢用 行云流水 来形容那种读起来毫不费力的文字。你有没有过这种体验?看一篇文章,不知不觉就翻到了底,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觉得“这儿有点别扭”的疙瘩感。作者的思绪就像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带着你自然而然地往前走。他不炫技,你看不到他遣词造句的刻意痕迹,但一切都那么妥帖、那么舒服。这种功力,背后是无数次的锤炼,最后呈现出的却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松弛感。太高级了。
我有个朋友,写东西就是这样。我们催他交稿,他总说“别急别急,没感觉”,然后可能在某个午后,或者凌晨,突然灵感来了,花一两个小时,一篇几千字的东西就出来了。发给我们一看,我天,那种流畅劲儿,那种一气呵成的感觉,简直让人嫉妒。这就是 信手拈来 啊。才华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不讲道理。他不是在“写”文章,他是在让文字从他指尖“流”出来。
当然,流畅只是一个维度。还有一种文字,它不求快,不求顺,它求的是“深”。是那种能刻进你脑子里的文字。这时候,我脑子里冒出来的词是 入木三分,是 力透纸背。这种文字通常不温柔,它带着一股劲儿,像一把刻刀,精准地剖开事物的表象,让你看到内里血淋淋的、或者说最真实的部分。读这种文章,你不会觉得享受,甚至会觉得有点疼,有点不适。它会逼着你思考,让你在合上书本或关掉页面后,好几天都缓不过神来。它在你心里凿了个洞,然后把它的观点、它的情绪,蛮横地种了进去。能写出这种文字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才华,更是过人的洞察力和勇气。他们是思想的战士,笔就是他们的武器。
而我个人最偏爱,最无法抗拒的,是那种能用文字搭建出一个世界的作者。这就要用到 妙笔生花 这个词了。这个词现在有点被用俗了,但它的本意是多么美妙啊。就是那支笔下,能开出花来。我曾经读过一位美食作家写一道“腌笃鲜”。他不是简单地告诉你里面有咸肉、鲜肉、笋。他会用非常感性的语言,描摹那汤色如何从清澈熬到奶白,笋的清甜和两种肉的油脂香气如何在小火慢炖中缠绕、融合,最后达到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圆满。我一个不爱喝汤的人,愣是看得口水直流,立刻就想冲到厨房去实践。他不是在写一道菜,他是在传递一种关于春天、关于江南、关于家的记忆和氛围。这就是“生花”的魔力。把无形的感觉,用有形的文字给你变出来,让你看见、闻见、尝见。
说到这儿,还有一个词我特别喜欢,因为它特别有画面感——掷地有声。这个词用来形容那些观点鲜明、态度强硬、充满力量感的句子,再合适不过了。有些社论,有些评论,里面的金句,读起来就感觉作者是把一个一个的字,像小钢珠一样,狠狠地砸在地上,每一个都清脆作响,不容置疑。没有模棱两可,没有“大概也许”,就是斩钉截铁。这种文字带着作者强大的自信和气场,读起来特别提气,特别过瘾。
当然,还有一种天赋异禀的存在,你用以上任何一个词去形容,都觉得有点单薄,不够劲儿。这时候,只能祭出那个终极的、带着一丝仰望和惊叹的词了——惊才绝艳。这种人,几十年难遇一个。他的文字,既有行云流水的畅快,又有力透纸背的深刻,还能妙笔生花,营造意境,更能掷地有声,振聋发聩。他的想象力天马行空,语言的驾驭能力炉火纯青,你看他的作品,就像在仰望星空,你知道那些星星都在那,但你就是想不通它们是如何构成如此璀璨而和谐的画面的。你会感到一种智识和审美上的双重碾压,但你又心甘情愿被碾压,甚至觉得是一种荣幸。这种文字,不只是“好”,它是艺术品,是会发光的。
所以你看,赞美一个人的文采,其实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它考验的不仅仅是你的词汇量,更是你的感受力。你得先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文字究竟好在哪里?是好在风骨,还是韵味?是逻辑的力量,还是共情的能力?想清楚了,再从你的词库里,拎出那个最贴切、最能搔到痒处的词,递给他。
这不仅仅是一句赞美,这更是一次深度的交流。告诉他:嘿,你藏在文字里的那些心思,那些技巧,那些别人可能没注意到的闪光点,我看到了。
我想,对于一个热爱书写的人来说,这大概是最高级的“懂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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