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滋滋、乐呵呵、美滋滋、甜蜜蜜、暖洋洋、懒洋洋、兴冲冲、笑嘻嘻、笑眯眯、乐陶陶、喜盈盈、醉醺醺、轻飘飘、飘飘然、傻乎乎、气鼓鼓、泪汪汪、眼睁睁、孤零零、空落落、恶狠狠、惨兮兮、灰溜溜、静悄悄、直勾勾、干巴巴、冷冰冰。
说真的,有时候我觉得汉字特别会“撒娇”。你看这些ABB式的词,它们不像那些四四方方的成语,端着架子,讲究出处和典故。它们就是你心情最直接、最没经过滤的样子,带着点儿语气,带着点儿画面,甚至还带着点儿声音和温度。
就比如今天下午,我什么也没干,就窝在窗边的沙发里。太阳特别好,是那种秋天尾巴上,金灿灿又不算太热烈的阳光。光线斜斜地打进来,把空气里那些平时看不见的细小尘埃照得一清二楚,像一群金色的浮游生物在跳舞。我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子,猫就蜷在我腿边,喉咙里发出那种满足的、持续不断的咕噜声。那一刻,什么KPI,什么deadline,什么人际关系里的弯弯绕绕,全都被这片阳光晒化了。脑子里就只剩一个词:暖洋洋。这个词太妙了,“洋洋”两个字,你念出来,就感觉那股暖意像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从心脏荡开,一直蔓延到你的指尖和脚趾尖。它不是“温暖”,温暖太客观了,它就是一种主观的、被包裹的、无比熨帖的感受。
紧接着,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必然会催生出它的孪生兄弟——懒洋洋。对,就是那种四肢百骸都舒展开了,连一根小指头都不想动的状态。猫打了个哈欠,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就觉得整个人像一块刚从和暖的温水里捞出来的棉花糖,软趴趴的,甜丝丝的,对世界丧失了一切攻击性。这种“懒”不是贬义的,不是拖延症发作的焦虑,而是一种主动选择的、理直气壮的“放空”。它是一种奢侈。
这种奢侈的状态最怕什么?最怕手机“叮”地一声响。一条工作群的消息,就能把这整个暖洋洋和懒洋洋构建起来的结界瞬间击碎。老板发了一段长长的语音,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你懂的,那种微笑,看得人脊背发凉。点开一听,果然是临时要加个活儿,还特别“委婉”地问你“现在方便吗”。我跟你说,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两边腮帮子,不受控制地鼓了起来。对,就是气鼓鼓。这个词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它形容的根本不是那种暴跳如雷的大怒,而是一种被冒犯了、被惹到了,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把所有不爽都憋在胸口,然后气体从胸口往上蹿,最后囤积在脸颊两侧的精准状态。特别生动,你甚至能想象出一个脸颊像塞了两颗核桃的河豚。
挂了电话,或者说,回了个“好的收到”,整个人就泄气了。刚才那股子劲儿没了,好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只好从沙发里爬起来,打开电脑,看着那个糟心的文件,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这时候就不是气鼓鼓了,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是那种“斗败了的公鸡”的感觉,是灰溜溜。这个词的画面感也绝了。你好像能看见自己垂着头,耷拉着耳朵,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它有委屈,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一种“算了,我还能怎样”的自我妥协。
忙活了俩小时,把事情处理完,再回到沙发上,太阳已经快下山了。屋子里光线暗了下来,刚才的金色浮游生物消失了,只剩下一点点橙红色的余晖。猫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刚才还满满当当的那个角落,突然之间就显得特别大,特别空。这时候,一种更深的情绪就涌上来了——空落落。这个词比“孤独”要具体得多。孤独是个大概念,是哲学,是诗。但空落落就是你实实在在的感受。是胃里没吃东西的那种空,是房间里少了个人的那种空,是心里一块地方被挖走了的那种空。它带着回音,带着凉意。我有时候觉得,这个词最适合用在送别之后。车站里,看着载着亲人朋友的列车开走,你站在原地,人潮从你身边涌过,但你的世界在那一刻是真空的,就是那种空落落的。
想着想着,眼睛就有点发酸。有时候触动你的点真的很奇怪,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能就是一部老电影的片段,或者街上一个孩子的笑脸。眼眶一热,视线就开始模糊,世界变成一片晃动的水影。这叫什么?泪汪汪。它也不是嚎啕大哭,它就是眼泪已经满了,在眼眶里打转,含着,忍着,将掉未掉的那个瞬间。那个“汪”字用得太传神了,仿佛你的眼睛真的变成了一小片湖泊,盛满了情绪的水。它脆弱、真实,又带着一种克制的美感。
嘿,不能再这么陷下去了。我从冰箱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可可的苦和牛奶的甜瞬间在舌尖上化开。甜味,真的是一种能治愈人的东西。那一瞬间的满足感,让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头,就好像有个小喷泉,“咕嘟咕嘟”地冒着快乐的小气泡。这就是喜滋滋了。这种快乐不张扬,是偷着乐,是发自内心的、小小的、雀跃的甜。它可能是因为一杯恰到好处的奶茶,可能是收到一个期待已久的快递,也可能就是因为一块巧克力。生活里大部分的幸福,其实都不是什么宏大的叙事,而是这些喜滋滋的瞬间拼凑起来的。
然后,当这种小小的快乐和你爱的人联系在一起时,它就升级了。它变成了甜蜜蜜。这个词一出来,邓丽君的歌声就自动在脑子里响起了。它比喜滋滋更浓郁,更黏稠,像融化的蜂蜜,能把人整个包裹起来。它不光是爱情,也可以是亲情,是你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庞,是你接到父母报平安的电话。那种从心底里满溢出来的,温暖的,柔软的,让人想微笑的幸福感,就是甜蜜蜜。
你看,人的心情就是这么一个流动的、变化万千的“场”。从暖洋洋到气鼓鼓,再到空落落,最后又能被一块巧克力拉回到喜滋滋。而这些ABB的词,就像一个个精准的捕心网,把这些稍纵即逝的、带着质感的、非常私人的情绪,给稳稳地接住了。它们不讲大道理,它们只负责描摹。有时候,我觉得理解了这些词,就好像更理解了自己内心的那些潮起潮落。而现在,写完这些,窗外天已经全黑了,世界静悄悄的,我的心,也跟着静悄悄的。这感觉,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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