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无上、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泰山北斗、举足轻重、位高权重、赫赫有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万人之上、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说一不二。
说真的,每次琢磨这些形容“地位高”的词,我脑子里都不是什么金銮殿、董事会,反倒是些特别具体的,甚至有点……怎么说呢,有点“体感”的画面。这些词是有温度,有质地,甚至有气味的。
就说上周末那个饭局吧。攒局的是个老朋友,但他请来一位“贵客”,整个场子的气压都不一样了。那位先生,姓陈,做什么的我没细问,但你一见他,你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他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恰恰相反,他话很少,声音也不大,但他一开口,哪怕只是问一句“这道东坡肉火候不错,哪家馆子?”,桌上原本嗡嗡的杂音,瞬间就能被吸走。所有人,真的,是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地停下筷子,看他,等他下文。那一刻,你脑子里根本不会蹦出“有钱”或者“有权”这种干巴巴的词。你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场”。那个瞬间,一言九鼎这个词,就不是一个成语了,它是一种物理现象。他的话音,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里,但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让整池水都为之静止的魔力。
这种感觉,跟另一个词,颐指气使,完全是两码事。我以前跟过一个领导,就是典型的后者。他不需要用业绩、用道理来说服你,他的武器就是他的职位。开会的时候,手指在你面前的PPT上笃笃笃地敲,眼睛不看你,看着天花板,嘴里飘出来一句:“这个,重做。”没有理由,没有商量,就是一道命令。那种感觉,又闷又堵,像被湿棉花捂住了口鼻。他确实位高权重,可他给你的感觉,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堵墙。山,你仰望着,会觉得开阔;墙,你面对着,只会感到压抑和绝望。
所以你看,词语多奇妙。同样是形容地位,有的词让你心生敬佩,有的词就只剩下敬畏,甚至,是鄙夷。
我心里最佩服的,是那种配得上德高望重的人。这四个字,太难了。“位高”不难,有运气有机遇就行;“权重”也不难,坐到那个位置上,自然就有。但“德高”和“望重”,那是需要时间去熬,需要无数件小事去积累的。我爷爷的老师,一位研究古典文学的老教授,去年九十大寿,我们这些小辈都去祝寿。老先生耳朵有点背了,坐在藤椅里,身上盖着薄毯。他的学生,如今也都是各个大学的院长、博导了,一个个头发花白,在他面前,却还像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凑到他耳边大声地说话。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整个下午,阳光暖暖地照进来,屋子里全是书香和人情味。老先生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大官,但他就是我们这个学术圈子里的泰山北斗。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标准,一种慰藉。大家提起他,语气里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是装不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地位”,它不是建立在权力或者财富上,而是建立在人格和学识的魅力上。
相比之下,现在很多被追捧的“大人物”,给我的感觉更像是炙手可热。这个词特别传神。“炙”,是烤肉的那个“炙”,手一靠近,都觉得烫。这形容的,是一种当下、即时、甚至有点危险的热度。今天你可能是资本的宠儿,是流量的中心,是所有人想要攀附的对象,但这种“热”,来得快,去得也可能快。它不稳定,不恒久,甚至有点虚火上升的意思。你看着那些在名利场上如日中天的人,被簇拥着,被追捧着,但他们眼神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我们看不见的疲惫和恐慌。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把火,不知道能烧多久。一旦风向变了,火灭了,手也就凉了。那种落差,恐怕比一直默默无闻,还要残忍。
所以,我常常会想,我们到底在追求一种什么样的“地位”?
是那种需要不断维护,活在别人眼光里的赫赫有名?还是那种关起门来,自己说了算的说一不二?
我见过一个手艺人,一个做漆器的老匠人。他在一个很偏的巷子里,工作室又小又乱。可但凡是圈子里的人,提到他,都得竖个大拇指。他做的东西,不愁卖,都是别人求着他做。但他有自己的规矩,一年就做那么几件,看心情,也看缘分。有一次,一个挺有名的富商,开着豪车,提着重礼来求一件作品。老先生就一句话:“你这人不配用我的东西。”就把人打发了。富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那一刻,我觉得这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儿,简直高高在上到了极点。但他的“高”,不是傲慢,而是一种底气,一种“我凭手艺吃饭,不看你脸色”的骨气。他的地位,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一双手磨出来的。这种地位,踏实,硬气。
所以说,语言真的能塑造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一个词,就能定义一种存在方式。
我最怕的,其实是那种纯粹的万人之上。这个词听起来很威风,但细想一下,它背后是空的。它只定义了你和别人的相对位置,却没有定义“你”究竟是谁。你之所以高,仅仅是因为别人都“在下”。这种高处,往往不胜寒。因为你的存在,是建立在和他人的距离之上的。你失去了平视的权利,也失去了被拥抱的可能。
所以,如果让我选,我宁愿去追求一种举足轻重的状态。注意,不是“位高权重”。“举足轻重”的妙处在于,它描述的是一种影响力,而不是一种权力。你的一个观点,你的一个决定,你的一个作品,能引起变化,能影响进程,能让事情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这跟你坐在什么位置上,没有必然关系。一个优秀的记者,一篇报道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一个普通的社区志愿者,一份坚持可以温暖整个街区。他们或许默默无闻,但他们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
这种“地位”,才是我真正向往的。它不烫手,也不冰冷。它有温度,有价值,而且,它能让你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

本内容由语文老师收集整理,不代表本站观点,如果侵犯您的权利,请联系删除(点这里联系),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ajesmm.com/t/159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