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usin这个词,发音其实特别简单,但偏偏就是无数人翻车的地方。它的标准国际音标是 [ˈkʌzən]。
你看,音标摆在这儿,冷冰冰的,没什么感觉。我给你把它拆开,用咱中国人最习惯的方式念出来,大概就是“卡-zen”。
重音在第一个音节“卡”上,要短促有力。这个“卡”里面的元音,不是你想象中“car”那个拖长的“啊”,而是跟“cup”(杯子)或者“bus”(公交车)里面的“u”是同一个音,一个听起来有点“憋屈”的短元音,嘴巴别张太大,舌头放松,喉咙里轻轻、快速地发个声就行。
第二个音节“zen”,就更简单了。轻读,一带而过。千万别念成“赠”或者“信”,就是个很轻的、带点鼻音的“en”,前面拼上一个“z”的音。整个连起来,就是“卡-zen”,重音在前,后面那个音节几乎是滑过去的。
最最最常见的错误,就是把它念成“抠-信”或者“靠-sin”。这是因为我们看到“ou”这个字母组合,大脑就自动切换到了“house”或者“mouse”的模式。这完全是掉进了英语不规则发音的巨坑里。英语里这个“ou”组合,它就是个变色龙,在“cousin”、“country”、“touch”里,它念短元音 [ʌ];在“soul”里念 [oʊ];在“through”里念 [u:]。你说,它讲不讲道理?它不讲道理。所以记这个词的发音,别去猜,得靠“死记硬背”,或者说,靠肌肉记忆。
我刚学英语那会儿,也在这上面栽过跟头。跟外教聊天,想说我有个表哥,一张嘴就是“My ‘抠-信’ is a doctor.” 外教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Your ‘cow-sin’?” 我当时还特自信,使劲点头。后来才知道,人家耳朵里听到的是“我的牛在犯罪?”(cow-sin听起来像cow-sin,牛-罪恶),这误会可就大了去了。简直是社死现场。从那以后,cousin这个词的发音就刻在我DNA里了。
但说真的,cousin这个词,它的挑战远远不止于发音。它的真正“魔性”之处,在于它背后那巨大的文化鸿沟。
你跟一个土生土长的欧美人介绍你的家庭,这绝对是一场灾难级的考验。
你指着一张全家福,说:“This is my cousin.”
对方点点头:“Cool.”
你又指着另一个:“This is also my cousin.”
对方:“Okay.”
你再指着一个:“Also my cousin.”
对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点迷茫,但还算镇定。
等你指到第四个、第五个,还是一口一个“cousin”的时候,对方的CPU差不多就要烧了。他可能会忍不住问你:“Wait, are they all brothers and sisters?” (等等,他们难道是亲兄弟姐妹吗?)
这时候,你就要开始一场史诗级的解释了。
“No, no, no. This one,” 你指着A,“is my father’s brother’s son. So, he has the same last name as me.”
“Okay, so… cousin.”
“Right. And this one,” 你指着B,“is my father’s sister’s daughter.”
“…also cousin?”
“Yes. And her,” 你指着C,“is my mother’s brother’s daughter.”
“…let me guess, cousin?”
“Exactly! And him,” 你指着D,“is my mother’s sister’s son.”
“So… they are ALL your cousins.”
我敢打赌,说到这里,对方看你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拥有庞大地下网络的神秘家族的成员。他脑子里完全无法处理“堂哥”、“堂妹”、“表姐”、“表弟”这种精妙绝伦、秩序井然的系统。
在我们中文里,这是一个多么清晰的世界啊!
一个“堂”字,立马告诉你,我们是一个爷爷的后代,是父系的亲属,关系更近一层,带着那么点“自己人”的亲密感。一个“表”字,则说明我们来自不同的姓氏,是姑妈、姨妈、舅舅家的孩子,虽然同样亲近,但血缘上隔了一层,多了一丝“亲戚”的正式感。然后再加上“哥、弟、姐、妹”,年龄大小、性别,一目了然。
“我堂哥”,这三个字里包含了多少信息?
1. 亲戚关系:cousin
2. 父系/母系:父系(堂)
3. 性别:男(哥)
4. 年龄关系:比我大(哥)
而英语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cousin”。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粗糙的麻袋,把我们文化里那些用精美丝线分门别类扎好的关系,一股脑地全给装了进去。不分男女,不分老幼,不分父系母系,不分亲疏远近。
这种“一锅炖”的模式,有时候真的让人抓狂。我记得有一次,一个美国朋友跟我聊起他的cousin要结婚了,我下意识就问:“Is it a ‘he’ or a ‘she’?” 他反而愣住了,觉得我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然后才回答:“Oh, she is getting married.” 在他们的语境里,除非特别说明,cousin这个词本身是性别中立的。你必须通过上下文,或者直接用“he/she”来 уточнить(俄语,意为“明确”)。
为什么会这样?
我后来慢慢琢磨,这可能跟东西方家庭观念的根本不同有关。我们的文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讲究宗族、讲究长幼尊卑、讲究血脉传承。家族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谁是主干,谁是旁支,分得清清楚楚。这个体系,庞大而精密,维系着整个社会的稳定。
而西方社会,更强调核心家庭(nuclear family)的独立性。一旦成年,子女就脱离原生家庭,组成自己的小单位。家族的概念相对淡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一个个独立的节点,通过一些线条连接起来,而不是一棵树。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你确实不太需要一个词来精确地区分你爸的兄弟的儿子,和你妈的姐妹的女儿。他们都是你的亲戚,是你的cousin,这就足够了。
这种语言上的“模糊”,反而给他们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平等”。没有“堂”与“表”的亲疏之分,大家都是cousin,地位是平等的。也没有“哥”与“弟”的天然长幼顺序,年龄不再是称谓的一部分。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想较真,想把关系理清楚,英语里也有更精确的说法。
我们常说的“堂/表兄弟姐妹”,在英语里最标准的对应是 first cousin。也就是和你共享同一对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的人。
那second cousin呢?就是和你共享同一对曾祖父母(或外曾外祖父母)的人。以此类推,还有third cousin, fourth cousin……关系越来越远。
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概念,叫 cousin once removed。这个“removed”不是“移除”,而是指“隔了一代”。
举个例子:
你爸爸的first cousin,对你来说,就是你的 first cousin once removed。
反过来,你的first cousin的孩子,对你来说,也是你的 first cousin once removed。
你看,他们不是没有办法精确,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没人会这么说话。你跟朋友聊天,不会说“My first cousin once removed is coming to town.” 太拗口了,也太正式了。大家还是用那个简单、方便、万能的“cousin”。
说到底,语言就是一面镜子,照出的是一个民族的生活方式和思维习惯。我们痴迷于秩序、分类和归属感,所以我们的称谓系统复杂得像一张星图。而他们更崇尚简化、实用和个体独立,所以一个cousin就包罗万象。
下一次,当你再念出那个短促有力的“卡-zen”时,你脑海里浮现的,可能就不再仅仅是一个单词的发音,也不再是你某个具体的表姐或堂弟。
它可能是一种感觉。
是一种小时候暑假里,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的亲密。
是一种长大后,在不同城市打拼,逢年过节才会相聚的默契。
是一种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有一些人,他们流着和你相似的血液,拥有和你重叠的童年记忆,无论多久不见,那份根植于血缘的连接感,都不会轻易消失。
这,或许就是那个简单的词 cousin,所能承载的,跨越了所有文化和语言的,最温暖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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