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呵呵
乐滋滋
乐陶陶
乐悠悠
有些词儿,天生就带着体温和笑意。你都不用把它放进句子里,就光是念出声,那股劲儿就自己跑出来了。ABB式的叠词,尤其是带“乐”字的,就是这种。它们不故作高深,不讲究什么宏大叙事,它们就是生活本身最朴素、最直接的喜悦的回响。
讲真,每次琢磨这些词,我脑子里都不是什么抽象的释义,全都是一帧一帧的画面。
先说 乐呵呵。这个词是有声音的,你发现没?它不是那种抿着嘴的微笑,也不是会心一笑。它是有动静的,是外放的,是能感染到旁边人的。我一想到“乐呵呵”,眼前浮现的,永远是我家楼下那个看自行车棚的王大爷。夏天傍晚,搬个小马扎坐在槐树底下,一把大蒲扇摇得呼呼作响,看着来来往往的小孩儿追跑打闹,他就那么乐呵呵地瞅着。谁家孩子摔了个屁股墩儿,他不急着扶,先是“嗬”地笑一声,满脸的褶子都舒展开,像一朵晒干了的菊花被热水重新泡开。那笑声不高,有点沙哑,但特别实在,像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透着一股子“哎哟这帮小东西真有劲儿”的慈祥。他的快乐,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一种弥漫在空气里的、带着烟火气的、不设防的快乐。是一种“看着你们好,我就好”的快乐。
然后是 乐滋滋。诶,这个就完全不同了。如果说“乐呵呵”是分享式的,那“乐滋滋”绝对是私藏式的。它带着点小小的、不欲人知的得意。那个“滋滋”声,特别传神,像油锅里刚下了一小撮葱花,或者像汽水刚打开,那细密的气泡争先恐后往上冒的感觉。它是一种从内心里往外滲的、小火慢炖的甜。你什么时候会乐滋滋?绝对不是中了五百万那种大事。而是,比如,在旧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五十块钱;比如,你偷偷点了个外卖,是那种明知道会长胖但就是馋了好久的高热量炸鸡,趁着家人没回来,一个人关上房门,戴上耳机,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的那一刻。那一瞬间,没人跟你分享,快乐完全是你一个人的,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罪恶感”,但就是爽啊!心里头就跟偷藏了一块蜜糖似的,那股甜味儿顺着舌根往心里钻,整个人都美得冒泡。这就是 乐滋滋,一种属于自己的、小确幸式的、带着点窃喜的满足。
再往下走,是 乐陶陶。这个词的意境又升了一层。它不止是高兴,它近乎于“沉醉”。“陶”这个字,让人想起“陶醉”,想起“熏陶”。它不是一个瞬间的爆发,而是一种持续的、浸泡式的幸福感。是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对我来说,乐陶陶 的时刻,往往是深夜。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我戴上降噪耳机,放一首熟悉的、能把我带到另一个时空的曲子,比如坂本龙一的钢琴曲。然后,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一盏落地灯,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那一刻,没有工作,没有deadline,没有烦人的人际关系,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流淌的音符和昏黄的灯光。身体是完全放松的,灵魂好像也变得轻盈,整个人被一种温暖的液体包裹住,像泡在恰到好处的温泉里,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感受着那种纯粹的美好。这种感觉,你不会“呵呵”笑出声,也不会“滋滋”地偷着乐,你会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就那么“化”掉了。这就是 乐陶陶,一种精神层面的、需要氛围烘托的、深度沉浸的享受。
最后是 乐悠悠。如果说“乐陶陶”是主动寻求的一种沉浸,那“乐悠悠”就是一种被动的、彻底的放空。“悠悠”二字,太有画面感了,像水面上的一片落叶,像天上的一朵闲云,慢悠悠,晃悠悠,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它是一种“无所事事”的快乐。在今天这个被日程表和KPI追着跑的时代,这种快乐简直是奢侈品。什么时候能 乐悠悠?大概就是一个不用上闹钟的周六早晨,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照亮了屋子里的尘埃,你翻个身,知道今天没有任何必须要做的事,于是就那么赖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鸟叫,脑子里什么都不想。时间像被拉长的麦芽糖,黏稠而缓慢。或者,是在一个游客稀少的午后,你找到湖边的一张长椅坐下,就只是看着湖面的波光粼粼,看来来往往的船,看鸭子划水。你不是在思考人生,你就是在发呆。那种感觉,是把紧绷的弦彻底松开,让大脑和身体都进入待机模式,灵魂都飘起来了,乐悠悠的,无牵无挂。
你看,同样是“乐”,这四个ABB词,简直就是描绘了幸福的四种光谱。乐呵呵是人际的,是给予和收获的温暖;乐滋滋是自我的,是悄悄犒劳自己的甜美;乐陶陶是审美的,是与艺术与美好共鸣的沉醉;而 乐悠悠 呢,是时间的,是拥有大把可以被“浪费”的光阴的自由。
语言这东西真的太妙了。它不光是工具,它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记录。我们今天还在用这些词,就说明这些最朴素、最本真的快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或许,我们都该时常问问自己:今天,你是哪一种“乐”呢?是跟朋友分享快乐所以 乐呵呵?还是因为一件小事而 乐滋滋?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乐陶陶?还是难得地享受了一段 乐悠悠 的时光?
对我来说,能坐在这里,敲下这些我钟爱的文字,把这些小小的感悟掰开揉碎了跟你们聊,这个过程本身,就挺 乐陶陶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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