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
赓续
沿袭
继承
薪火相传
一脉相承
言传身教
流传
说起这些词啊,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的。不是说词本身不好,恰恰相反,它们太好了,好到沉甸甸的,每次看到或者用到,总感觉背后有无数的影子晃来晃去,有声音在耳边嗡嗡响。
就拿传承来说吧,多普通一个词啊,谁都会用。但在我这儿,它不是字典里冰冷的解释。它是我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就着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地缝着她那老式的棉鞋垫,手上的茧子厚得像小石头。我坐在旁边,看她怎么把碎布头拼起来,怎么把棉花铺匀,怎么用那个锥子“吱呀吱呀”地打孔,再用粗线穿过去。她不怎么说话,但她的动作,她的专注,她偶尔抬头对我笑一下的眼神,那就是传承。不是用嘴巴说“你要学啊”,而是用整个人的存在告诉我,这双手艺,这种耐心,这种惜物的心,是这么回事。
还有薪火相传,这个词听着就带劲儿,有种史诗感,是不是?好像必须得是多大的事业,多高的精神,才能用得上。我以前总觉得这离我很远,都是课本里、新闻里的事儿。后来我才明白,哪有那么复杂?你把一道家常菜的做法教给你的孩子,让他以后想家了能自己做出来,那也是薪火相传。你把你对某个爱好的执着,那种入了迷、废寝忘食的状态展现给身边的人,让他们被感染,也找到了自己的热爱,那不也是一种“火”吗?是生命力,是热情,是那种“不能断”的精气神儿。那团小小的火苗,看着不起眼,但真的传下去了,在另一个人的生命里燃起来了,多奇妙。
继承这个词,好多人第一反应是钱、是房子。俗不俗啊?当然了,这些也是,但太片面了。我更在意的是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外公是个特别倔的老头儿,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小时候可烦他那脾气了,觉得他怎么这么不讲理。结果呢?我长大了,发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也倔得要命,尤其是在文字上较真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就想,完了,这大概就是继承了外公的“基因”,不是生理的,是脾气秉性的。有时候觉得是负担,有时候又觉得,嗯,这是我的一部分,没法否认,也没必要否认。它让我成为我,有好有坏。
言传身教,这个词我觉得最贴地气。多少父母老师,嘴上说着大道理,但他们平时怎么做人做事,孩子们可都看在眼里呢。你让他们要诚信,你自己却总是占小便宜,那你说的话还有分量吗?真正的言传身教,是你的言语和你的行为是合一的,甚至有时候,你的行为比你的言语更有力量。我记得小时候犯错,我妈不打不骂,就坐在我旁边,安安静静地干她的活儿,但脸上那种失望的表情,比任何说教都让我难受。她没说什么重话,可那种“身教”的无声力量,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流传这个词,我喜欢它带点儿随机性,带点儿野生的生命力。不是那种规划好、必须完成的任务,而是自然而然地散播开来。一个好听的故事,一个有趣的段子,一种独特的腔调,一道不知名的小吃做法,它们没有被写进族谱,没有被列入非遗名录,但它们就在人们的口中,在街头巷尾,在烟火气里流传着。它们可能变了样,加了新的东西,甚至有时候传错了,但它们顽强地活着,证明着某种连接,某种过去和现在的牵绊。这种流传,像水,像风,无形无状,却又无处不在。
这些词,每一个拎出来,都能讲一堆故事,都能咂摸出不同的味道。它们不是死的符号,它们是活着的印记,是连接着过去和未来的那条看不见的线。有时候,看着身边的人,或者我自己,身上时不时冒出一些“老派”的东西,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习惯、口头禅、甚至思考方式,我就知道,啊,那是某种沿袭,某种一脉相承,在不经意间冒头了。它提醒着我,我不是凭空出现的,我是从一条长长的河流里流出来的水滴,带着上游的痕迹,向下游奔去。这些词,就是河床上的石头,水草,有时候硌脚,有时候缠绕,但它们都在那里,塑造着河流的样子,也塑造着我的样子。想通这一点,对这些词的感情就更复杂了,既有敬畏,也有好奇,还有那么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想要往里面填点什么,然后继续传下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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