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 咚咚, 叽叽喳喳, 吱吱, 嗡嗡, 嘀嘀, 砰砰, 滴滴, 呼呼, 潺潺, 沙沙, 淅淅沥沥
这些aabb式的词,尤其是形容声音的,你知道吗?它们对我来说根本就不是字,它们是活生生的感受,是直接扎进你耳朵、在你脑子里炸开的“声响本身”。不像那些规规矩矩的描述词,它们自带一种能量,一种画面感。比如,哗哗。它可不是随便什么水流声都能用的。得是那种大片的水,有劲儿的,比如雨下大了,砸在窗户上,在排水管里往下冲,就是那种 哗哗 的声音。或者河水突然涨起来,奔腾着往下游去。它有力量,有时是滂沱的,有时是激昂的。它不像潺潺,潺潺就是小溪流嘛,那种细细的、轻轻的、带着点儿石头撞击声的,听着就让人心里平静,觉得世界都是慢的,是绿色的。而哗哗,嘿,它就是“轰隆隆”的前奏,是“要来事儿”的感觉。
然后是那些恼人的声音。光是想到就脑仁儿疼。嗡嗡!这简直是夏夜的噩梦。不是蜜蜂采蜜那种带着点儿田园风光的嗡嗡,是蚊子!一只蚊子,在你耳边绕啊绕,怎么都抓不着,那声音又细又尖,带着明确的挑衅意味。嗡嗡两声,你的睡意全跑光了,血压往上飙。它就是纯粹的生理性厌恶,这俩字儿完美捕捉到了那种震动感和持续不断的烦扰。还有嘀嘀,城市里最廉价、最暴力的声音。出租车在后面催命,公交车急着变道,私家车为了抢那么一秒钟… 无休无止的嘀嘀。它里面含着焦躁、不耐烦、甚至是一种赤裸裸的攻击性。这俩字儿,就是水泥森林里最刺耳的背景音,一点儿美感都没有,纯粹的功能性和烦躁感。
但有些声音词儿就很妙,它们描述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是一种状态。吱吱。一扇老旧的木门,年久失修,推开的时候,门轴发出吱吱的声音。这声音里面有时间,有故事,有那种木头纤维在互相摩擦的沧桑感。它不是尖锐的,也不是沉闷的,就是那种悠长、略带吃力、有点儿像老人在叹气的声音。我家老房子的院门就是这样,每次回家推开门,听见那声吱吱,就觉得特别踏实,像回到过去。或者走路,踩在旧木地板上,地板会吱吱响,你知道这屋子有人,这屋子有年纪了。它是一种“在场证明”,一种“旧物私语”。
咚咚,这词儿也很有意思。可以是有人敲门,咚咚两下,带着期待或者急切。但更多时候,至少对我来说,咚咚是心跳声。紧张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心跳得飞快,就在胸腔里砰砰 咚咚地响。那种感觉,不是匀速的、健康的“噗通噗通”,而是强劲的、不安的、甚至有点儿失控的。尤其是害怕的时候,耳朵里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撞击胸骨的声音,砰砰,咚咚,一声比一声大,好像要跳出来一样。这词儿一下就把你拉进那种慌乱、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
叽叽喳喳,这个词儿就特别有画面感,而且是动的。鸟儿在树上跳来跳去,不是那种清脆悦耳的鸣叫,而是小声的、连续的、略显杂乱的、带着交流感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也是叽叽喳喳,声音很高,很碎,充满活力又有点儿控制不住。市场里人声鼎沸,也是一种叽叽喳喳的叠加。它形容的是一种群体性的、活跃的、有点儿吵闹但又充满生机的声音景观。听着它,你就能想象出那种忙碌、鲜活的场景。
这些aabb词,我觉得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它们不仅仅是模仿声音,它们还传递情绪,勾勒画面,甚至能让你闻到空气的味道,感受到环境的温度。呼呼的风声,是冬天的寒冷,是旷野的寂寥。沙沙的落叶声,是秋天的脚步,是时间和生命的流逝。滴滴的漏水声,是烦恼,是无谓的消耗,是漫长的等待。
它们是汉语里非常有生命力的一个分支,简单,直接,但蕴含的感受力却异常丰富。一个词儿丢过来,哗,画面就出来了,声音就响了,情绪就涌上来了。写东西的时候,如果能用上一个恰到好处的aabb声词,那一段文字立刻就“活”了。就好像从黑白默片一下跳到了有声彩色电影。我觉得,对一个文字敏感的人来说,这些词简直是小小的宝藏,每一个都藏着一个声音的世界,等着你去开启,去感受。它们是语言里最接近世界本身原貌的那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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