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 争奇斗艳, 繁花似锦, 榴花似火, 亭亭玉立, 出水芙蓉, 暗香浮动, 绿肥红瘦, 映日荷花, 灼灼其华, 朝开暮落
说真的,每次一到夏天,我对文字的感觉就好像也跟着这天气一起,变得特别…怎么说呢,黏糊糊,又格外生动起来。尤其是形容花的那些词儿。春天是那种嫩生生的、小心翼翼的美,词语也多是“含苞”、“初绽”什么的,带着点羞怯。可夏天不一样,夏天是泼出来的,是喊出来的,花也是。
就说 姹紫嫣红 吧。这词儿,放春天用,总觉得有点太闹腾,不够那份矜持。但搁夏天,简直绝配!小区里那几丛月季,还有路边花坛里的蜀葵、凤仙花,甚至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草花,疯了一样地开。红的、紫的、粉的、黄的,一大片一大片撞在你眼睛里,完全不跟你客气。那真的就是 姹紫嫣红,带着点蛮横的生命力,热烘烘的,让你躲都躲不开。有时候下午太阳毒,我都不太敢直视那些花坛,感觉那颜色能把阳光都点燃了似的。
然后就是 争奇斗艳。这个词,啧啧,太有画面感了。你想想,夏天那些花,谁也不服谁。荷花在水里梗着脖子 亭亭玉立,石榴花在枝头 榴花似火,恨不得把天都烧个窟窿。就连不起眼的牵牛花,也要顺着栏杆玩命往上爬,吹出它那一把小喇叭。它们是真的在“争”,在“斗”,用尽全力展示自己的颜色、姿态、香味。不像春花那样团簇在一起,你好我好大家好,夏天的花,感觉个个都是主角,都有自己的脾气。你去看那绣球花,一团一团,鼓鼓囊囊的,好像憋着一股劲儿,非要比旁边的月季开得更圆、更满不可。这就是夏天的劲头,连花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繁花似锦 这个词呢,我以前总觉得有点俗气,太“晚会主持人”腔调了。但后来有一次去植物园,看到那一大片向日葵,还有各种菊科的花,金灿灿、黄澄澄连成一片,风一吹,像金色的波浪一样晃动。那一刻,我脑子里就蹦出这四个字:繁花似锦。真的就像铺开了一张锦缎,华丽、盛大,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富饶感。它不是零星几朵的美,是那种“我这儿有的是!”的豪气。夏天嘛,植物生长最旺盛的时候,就该有这种铺天盖地的、不计成本的美。
说到荷花,那真是夏天的灵魂。亭亭玉立 都不足以形容它的姿态了,必须是 出水芙蓉。这个词,妙就妙在那个“出”字。是从污泥里挺拔出来的,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清爽和高洁。大热天里,你看着池塘里那一片碧绿的荷叶,托着几朵粉白的花,水珠在叶子上滚来滚去,那种清凉感,好像能从眼睛一直渗到心里去。尤其是清晨,阳光斜斜地照过来,简直就是杨万里笔下的 映日荷花 别样红了。那画面,干净得让人心里一点杂念都没有。每次看到荷花,我就觉得,嗯,夏天再热,也还是值得的。
还有石榴花,榴花似火。这个形容太精准了!石榴花那种红,不是粉红,不是玫红,是那种带着橘调的、燃烧一样的、有点刺眼的红。它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开在绿叶子中间,小小的花瓣,却像一簇簇小火苗,特别有劲儿。小时候院子里有棵石榴树,一到夏天,满树都是这种小火苗,感觉整个院子都被它点亮了。看着它,你就能感觉到夏天的热烈和激情。
当然,夏天也不全是这种轰轰烈烈的。晚上就不一样了。夜风一吹,白天的燥热稍微退去一点,这时候,就是 暗香浮动 的时刻了。栀子花、茉莉花,还有晚香玉,它们的香气不像白天那么张扬,是悄悄的,一阵一阵的,在你以为没有的时候,它又来了,勾得你心里痒痒的。我特别喜欢晚上在阳台上待着,什么也不干,就等着那阵风把楼下谁家种的茉莉花香送上来。那香味,不像香水那么直白,是婉转的,带着点湿润的水汽,特别解暑,也特别…嗯,勾人回忆。这种 暗香浮动 的感觉,让夏天的夜晚变得特别温柔,跟白天的暴烈完全是两个世界。
不过,夏天的花开得再热闹,也总有种“盛极必衰”的暗示在里面。比如木槿花,朝开暮落。早上开得那么灿烂,粉的、白的,薄薄的花瓣带着精致的褶皱,可到了晚上,它就蔫了,落了。一天就是一生。看着它,你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夏天好像也是一眨眼的事。这种短暂,反而让它的美带上了一种紧迫感,让你觉得,得赶紧看,赶紧记在心里。
还有李清照那个 绿肥红瘦。虽然写的是暮春初夏,但那种感觉,夏天也特别明显。一场大雨过后,或者到了夏末,你会发现,叶子疯长得更绿、更厚实了(绿肥),但那些鲜艳的花,却渐渐少了,稀疏了(红瘦)。这个“肥”和“瘦”用得,简直是神来之笔!把植物此消彼长的状态,那种生命力的流转,写得活灵活现。看着逐渐茂盛的绿叶和日渐稀少的花朵,心里就会有种淡淡的怅惘,夏天快要过去了啊……那种感觉,不是悲伤,就是一点点失落,一点点对时光流逝的敏感。
有时候,看到特别鲜艳、开得特别使劲的花,比如大丽花,或者某些品种的月季,花瓣层层叠叠,颜色饱和度极高,我会想到 灼灼其华。虽然《诗经》里是写桃花的,但我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夏天那些开到极致、毫无保留的花,也特别贴切。“灼灼”,就像被阳光烧灼过一样,亮得晃眼,美得有点不真实。它不是温柔的美,是那种有点侵略性的、让你无法忽视的美。
你看,这些词语,它们不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它们背后都是活生生的画面,是温度,是气味,是稍纵即逝的时间感。每次用起这些词,或者仅仅是想起它们,我就感觉自己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个夏天,那些花的生命瞬间。文字这东西,真是奇妙啊,它能把感觉“腌”起来,存着,等你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尝尝,还是那个味儿。对我这种对文字特别抠细节的人来说,夏天要是没有这些词儿,那该多乏味啊。它们让我在感受夏天的时候,多了一层可以细细咂摸的滋味。嗯,就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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