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转瞬即逝、稍纵即逝、流年似水、岁月如歌、一晃而过、倏忽之间、不知不觉、恍如隔世、电光石火、光阴荏苒。
有时候,我真觉得,人对时间的感知,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尤其是我这种,对字眼儿啊、表达啊,天生就比别人多长了那么几根敏感神经的人。你说,“时间过得飞快”,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怎么就能把那种心里空落落、又带着点儿追悔莫及的复杂滋味儿给说清楚呢?根本不能。所以啊,老祖宗们才绞尽脑汁,给我们留下了那么多形容时间飞逝的词儿。每一个,啧,都像一把小小的刻刀,在你心上轻轻划拉一下。
就说那个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吧。打小就会背,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箭,嗖——就过去了;梭,织布机上的梭子,唰啦唰啦,布就出来了,日子也就没了。太形象了,对不对?可也正因为太形象,太常用,反而有时候觉得有点儿……麻木。就像天天吃的白米饭,你知道它重要,但咂摸不出太多滋味儿了。除非,是某个特定的当口。比如,我前两天翻看我闺女幼儿园的毕业照,照片上那个豁着门牙、笑得傻乎乎的小丫头,一转眼,今年都要考大学了。那时候,你再念叨一句“光阴似箭”,那滋味儿,简直能从舌尖苦到心里。那箭,真真儿是扎在你心窝子上的。
还有那个白驹过隙。这个词儿,我第一次读到的时候,真是惊艳。你想啊,一匹白色的小马,从门缝或者墙壁的裂隙前“咻”地一下就跑过去了。那画面,多有动感,多有……嗯,一种带着点飘逸的无可奈何。不像箭那么有攻击性,也不像梭子那么有规律性。它就是那么灵巧地、不经意地,溜走了。我记得特清楚,有一年夏天,我窝在老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看书,一本挺厚的闲书,看得入了迷。蝉鸣聒噪,阳光从葡萄叶的缝隙里漏下来,一晃一晃的。等我看完最后一页,伸个懒腰,才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好像整个下午就那么一眨眼,被那匹白色的小马给驮跑了。那一刻,白驹过隙这四个字,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真美,也真残忍。
我特别喜欢琢磨这些词儿背后的意境。它们不仅仅是时间的度量衡,更是情感的载体。比如“弹指一挥间”,这个“弹指”,多有劲儿!啪!一声脆响,一个瞬间就没了。我常常在想,那些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弹指,就能取人性命,或者一弹指,十年八年就过去了。现实里呢?我们弹个响指,可能刚够想明白晚饭吃什么。但有些事儿,确实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比如,你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那个人表白,结果,人家第二天就成了别人的男/女朋友。那懊悔,那错过,不就是“弹指一挥间”的遗憾吗?或者,一场期待已久的演唱会,两个小时,感觉就像刚坐下,灯光一暗一亮,就结束了。那种意犹未尽,那种“啊?这就完了?”的失落,也是“弹指一挥间”啊。
说到这种“不知不觉”的流逝,我最怕的,其实是“不知不觉”这四个字本身。它太平淡了,太没有存在感了,就像温水煮青蛙。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很多东西已经面目全非了。前几天收拾旧物,翻出来一个十年前的MP3,里面还存着当年最流行的歌。戴上耳机一听,那些旋律,那些歌词,瞬间就把我拉回了十年前的某个场景。那时候我多年轻啊,还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多没心没肺的快乐。可十年,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来了。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就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细水长流般地,把青春给淌没了。这种感觉,比“光阴似箭”那种猛烈的冲击,更让人感到一种钝痛。钝刀子割肉,磨人得很。
有时候,我会故意放慢节奏,想要抓住时间的尾巴。比如,我会花一个下午,就坐在窗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看云卷云舒。或者,我会特别认真地品尝一道菜,感受每一种食材在舌尖上绽放的味道。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不行。生活这个大齿轮,总是推着你往前走,快得让你喘不过气。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一个DDL(截止日期)追着一个DDL。等你稍微能歇口气的时候,一抬头,日历又翻过去好几页了。那种感觉,就像你站在一辆飞驰的列车上,窗外的风景“唰唰唰”地往后倒退,你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这种时候,我会想起“一晃而过”这个词。它太口语化了,太接地气了,但也太真实了。“这一个礼拜怎么一晃而过了?”“天呐,这一个月又一晃而过了!”我们天天这么说,说着说着,一年就过去了,好几年就过去了。
我特别怕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是你猛地回头看过去的一些人和事,会觉得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一样。前阵子参加了一个初中同学聚会,二十多年没见了。看着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都添了皱纹,染了风霜,聊起天来,说的都是孩子、工作、房子。我们努力地想找回当年的感觉,但怎么也找不回了。散场的时候,我一个人走在路上,夜风格外凉。那一刻,真是“恍如隔世”啊。当年一起在操场上疯跑打闹的少年少女,如今都变成了面目模糊的中年人。时间这把杀猪刀,真是公平,谁也不放过。
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些形容时间飞快的词语,本身就带着一种悲剧色彩。它们提醒我们,生命是有限的,美好是短暂的。但反过来想,也正是因为时间的飞逝,才让我们更懂得珍惜吧?如果时间是无限的,那我们可能就什么都不想做了,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像那些说“流年似水”的句子,水流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更精彩一点,更有意义一点,不是吗?
我最近在琢磨一个词,叫“倏忽之间”。这个“倏忽”,写出来就觉得快。你看那两个字,“倏”的一下,“忽”的一下,就没了。它比“转瞬即逝”更多了一点点轻盈,少了一点点沉重。好像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落下,一个念头闪过。我常常在写作的时候,灵感“倏忽之间”就来了,又“倏忽之间”就跑了,抓都抓不住。这种感觉,真是又爱又恨。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这些词语本身是有生命的。它们在不同的语境下,会散发出不同的光彩。比如“电光石火”,多激烈,多迅猛!形容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或者一个稍纵即逝的绝佳机会,再恰当不过了。但如果用它来形容一段逝去的感情,就显得有点……嗯,不够缠绵。
说到底,我们之所以创造出这么多形容时间飞快的词语,大概还是因为我们对时间的流逝,既无奈,又敬畏吧。我们想抓住它,留住它,但它总是在我们指缝间溜走。于是,我们只能用文字,一遍遍地去描摹它,去感叹它,去铭记它。每一个词,都是我们与时间抗争过、又妥协过的痕迹。它们像一面面镜子,照见了我们内心的焦虑、不舍、和对生命的渴望。
写着写着,又觉得时间“一晃而过”了。我得赶紧打住,不然这篇东西又不知道要写到什么时候去了。只是,每次一想到这些和时间赛跑的词儿,我这心里啊,就五味杂陈的。你说,是不是挺有意思的?语言这东西,真是个奇妙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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