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 咪咪, 咕噜咕噜, 呼噜呼噜, 呜咽, 嘶叫, 嚎叫, 呢喃, 嗲叫, 软糯, 尖细, 粗嘎, 哼唧, 嗷呜, 咕哝, 喵呜.
就刚才,我家那只叫“煤球”的,又开始它那套哼唧了。不是正儿八经的叫唤,就是那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点点儿抱怨。你说它是喵吧,它又短促得几乎听不见;说它没出声吧,那股子不满的劲儿,简直能化成小刀子扎你耳朵。每次它这么哼唧,我就知道,猫粮盆又空了,或者,它老人家想让我给它开窗帘,好让它视察一下窗外麻雀们的早间集会。
这事儿吧,就又勾起了我那点老毛病——对字眼儿的抠索。咱们人类啊,形容猫叫,翻来覆去,好像就那么几个词。喵喵,嗯,这是标配,幼儿园小朋友都会。可这俩字儿,也太空泛,太笼统了!简直就像用“吃饭”来概括从路边摊的炒粉到米其林三星的盛宴一样,粗暴,且不负责任。
我总觉得,猫的叫声,那简直是一门独立的语言体系,博大精深。就说那最常见的喵喵,你仔细听,腔调、长短、顿挫,里头的学问可大了去了。有时候是短促上扬的一声“喵?”,带着点疑问,好像在说:“铲屎的,你瞅啥呢?” 有时候是拉长了音,带着点鼻音的“喵——呜——”,那多半是要吃的,或者求摸摸了,声音里那个软糯啊,听得人心都化了。我家另一只三花,叫“汤圆”的,就最擅长这种嗲叫,小脑袋在你腿上蹭啊蹭,尾巴尖儿轻轻摇,那声音,甜得发腻,简直就是糖衣炮弹,专门用来腐蚀你的意志力,让你心甘情愿地献上小鱼干。
然后就是咕噜咕噜,或者说呼噜呼噜。这两个词,我其实有点分不清,感觉上,咕噜咕噜更像是喉咙深处那种满足的、低沉的震动,像小马达似的,你把耳朵贴在它毛茸茸的肚子上,能感觉到那种细密的、持续的幸福感。而呼噜呼噜呢,有时候会带点儿气音,尤其是在它们睡得特别沉,或者刚睡醒,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家煤球,它高兴了,你一摸它下巴,那咕噜声能响彻整个房间,有时候它甚至会一边发出这种声音,一边用它的小爪子在你身上踩奶,那感觉,真是……又幸福又有点儿想笑。但你知道吗,猫在极度疼痛或者紧张的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声音,像是一种自我安慰。语言,即便是猫的语言,也充满了这种复杂性和多义性,真是让人着迷。
我还特别留意过一种声音,我管它叫“鸟叫模仿秀”。就是那种,猫看到窗外的鸟,或者小飞虫,会发出一连串短促的、有点儿像“咔咔咔”又有点儿像“啧啧啧”的声音,下巴还会跟着快速地抖动。书上说这叫“chattering”,中文里似乎没有一个特别精准的词。我有时候会开玩笑说,这是它们在用鸟类的语言进行“精神捕猎”,或者是在表达一种捕猎受挫的懊恼。这种声音,跟它们平时那些黏人的呢喃,或者有所求时的喵呜,完全是两个频道。
说到呢喃,这词儿用得就挺妙。不是大声的宣告,就是那种,猫咪在你脚边绕来绕去,或者你做事的时候它蹲在一旁看着你,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极轻柔的、几乎不成调的“唔?”“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你搭话,特别有生活气息。我家汤圆就爱这样,我写东西的时候,它就卧在我腿边,偶尔抬起头,用那种带点儿鼻音的咕哝声回应我敲键盘的声音,仿佛在说:“嗯,知道了,你忙你的,我陪着你。”那种陪伴感,特别治愈。
当然,猫叫也不全是好听的。比如,发情期的母猫那种嗷呜——或者说,更准确的是一种凄厉的、拖长的嚎叫。那声音,我的天,简直是魔音贯耳,半夜三更,能把整栋楼的人都给吵醒。那不是撒娇,也不是卖萌,那是纯粹的生理本能的呼唤,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喙的焦躁和渴望。还有公猫争地盘打架时的嘶叫,那种声音,尖锐,短促,充满了威胁和愤怒。你一听就知道,坏了,要出事儿。那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跟平时撒娇卖萌的它们判若两猫。有时候听着窗外传来这种嘶吼,夹杂着爪子挠斗的声音,我都会替它们捏把汗。
还有些猫,嗓音条件比较特别。有的猫,声音特别尖细,像小奶猫似的,即便成年了也改不了,叫起来“咪咪咪”的,特别显小。有的猫呢,嗓子就比较粗嘎,像抽多了烟似的,叫一声“喵”,都带着点儿沙哑的质感,别有一番风味。我家煤球,有时候早上没睡醒,你逗它,它会发出一种接近呜咽的声音,特别委屈,好像在控诉你打扰了它的美梦。那种半梦半醒之间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呜……喵……”,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我总觉得,这些词,喵喵、咪咪、咕噜咕噜、呼噜呼噜、呜咽、嘶叫、嚎叫、呢喃、嗲叫、软糯、尖细、粗嘎、哼唧、嗷呜、咕哝、喵呜……它们就像是散落在各处的珍珠,需要我们用心去倾听,去感受,才能把它们串联起来,稍微描绘出猫咪那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的一角。每一个声音背后,都可能是一个请求,一种情绪,一段故事。比如,当猫咪弓着背,飞机耳,发出低沉的“呜——”声,那绝对是警告,你再靠近它可能就要伸爪子了。这时候的“呜”,就跟它撒娇时的“喵呜”完全是两码事。
我甚至觉得,有些猫叫声,现有的词汇根本无法精准捕捉。比如那种,猫咪在极度兴奋,或者想要引起你注意,又或者是在模仿你说话时发出的,一连串快速的、音调变化多端的、叽里咕噜的“喵嗷呜啊”之类的复杂组合音。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叫”,那简直是在“说”!有时候我会尝试用文字去记录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但写下来总觉得失了那份神韵。语言啊,有时候真是既强大又无力。
对我这种对文字特别敏感的人来说,观察和分辨这些猫叫声,然后试图用最恰当的词语去描述它们,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这让我感觉更能贴近这些小生灵,更能理解它们那些无法用人类语言表达的喜怒哀乐。下次你家猫再叫的时候,不妨也仔细听听,它到底是在喵喵,还是在哼唧,是在咕噜,还是在呢喃。说不定,你会发现一个全新的世界呢。就像此刻,煤球吃饱喝足,跳上我的膝盖,开始发出那种心满意足的、低沉而绵长的咕噜咕噜声,一下一下,像是在给我按摩,也像是在告诉我,世界和平,岁月静好。这种时候,任何华丽的词藻都显得多余,唯有这最质朴的声音,最能抚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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