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绝、险峻、雄伟、秀美、云雾缭绕、水墨、苍翠、金色、皑皑、神秘、梦幻、震撼、静谧、灵动、古老、清冷、难忘、疲惫、惊心动魄、人山人海、一步一景、人间仙境、画中、雪后、雨中、清晨、日落时分、冬日。
又来了,又是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我自己又在跟自己较劲了。昨天翻一本旧相册,看到几年前爬黄山的照片,底下我妈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壮丽的黄山留念”。壮丽……嗯,不能说错,黄山确实是壮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落在我眼里,就觉得……怎么说呢,有点儿“平”。就像是给一个活生生、会呼吸、有脾气的人贴了个标签,标签没错,但人远比标签复杂。
“的黄山”前面到底该填什么?这事儿吧,简直能逼死我这种对文字有点神经质的人。
说 雄伟?当然可以。天都峰、莲花峰,哪个不是拔地而起,气势磅礴?站在峰顶往下看,云海翻腾,山峰像孤岛,那种感觉确实是“雄伟”的。我记得当时爬得气喘吁吁,腿肚子都在抖,抬头一看,灰黑色的巨大岩石直插云霄,头顶的天都快被挤没了,那一瞬间,心里除了“哇塞”就是“雄伟”这两个字了。可是,“雄伟的黄山”,听起来还是有点……像宣传册上的标配?太“标准答案”了,少了一点个人的味道。
那换个词儿?比如 奇绝?这个词我就挺喜欢的。“奇”在那些松树,真的,不是我说,黄山的松树简直不讲道理。就那么一小撮土,在几乎垂直的石壁上,它就能长出来,还长得奇形怪状,迎客松,送客松,蒲团松……每一棵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姿态。还有那些怪石,什么“猴子观海”、“仙人晒靴”,三分靠长相,七分靠想象,但也确实是“奇”。“绝”呢?大概就是那种独一无二的美吧。说“奇绝的黄山”,感觉比“雄伟”多了一层韵味,多了一点惊叹和不可思议在里面。我记得当时看到“飞来石”,那么大一块石头,孤零零立在那儿,底下是万丈深渊,风一吹感觉它就要晃,心里就冒出这两个字:奇绝。
但黄山也不是一直都那么“硬朗”的。有时候,它也可以很 秀美。不是那种小家碧玉的秀美,是大山深处,云雾缭绕间偶然露出的那一抹温柔。比如下过雨后,山涧溪流潺潺,树叶被洗得油绿发亮,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青草味。或者是在西海大峡谷,坐地轨缆车下去,两边是翠绿的山谷,雾气像轻纱一样飘过,阳光偶尔穿透云层洒下来,照亮一小片地方,那一刻,你很难用“雄伟”或者“险峻”来形容,反倒是“秀美”更贴切些。当然,这种秀美也是带着大气磅礴的底子的。
说到云雾,云雾缭绕 的黄山,这大概是最经典的印象了吧?好多人都说,没看到云海,等于没来黄山。我那次去运气还行,看到了。那真不是照片能完全拍出来的。云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你脚下翻滚、奔腾、聚拢又散开。山峰在云里时隐时现,真跟仙境似的。这种时候,你可能会觉得“人间仙境的黄山”都不为过。但“云雾缭绕”这个词,它更侧重于动态和状态的描述。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容词,它本身就带着画面感。想象一下,你站在光明顶,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风吹过来,云雾流动,远处的山尖像害羞一样,探出点头又缩回去。这种体验,用“云雾缭绕的黄山”来概括,我觉得很到位。
还有,水墨 的黄山。这个词,简直是为雨后或者雾气弥漫的黄山量身定做的。黑白灰,浓淡干湿。远山如黛,近松苍劲,岩石的纹理在湿漉漉的光线下格外分明。不需要色彩,那种层次感和意境就已经足够震撼。我特别喜欢雨天爬山(虽然有点自虐),雨水把一切都洗刷干净,空气清冽,山谷里只有雨声和风声。那种安静,那种朦胧,就是一幅巨大的水墨长卷在你面前缓缓展开。说“水墨的黄山”,感觉自己都带了点诗意。
但是,咱们也不能光说好听的。爬黄山,对大部分人来说,尤其是像我这种平时缺乏锻炼的,那绝对是 疲惫 的黄山。那台阶,无穷无尽的台阶,爬到后面,感觉每抬一次腿都在跟地球引力作殊死搏斗。那时候,什么雄伟奇绝秀美,都比不上一个可以坐下歇脚的平台重要。小腿肌肉酸痛得像灌了铅,汗水把衣服浸透,黏在身上难受得要命。这种“疲惫的黄山”体验,可能不够“美”,但它无比真实。也是这种付出感,让登顶后的风景显得更加珍贵。所以,如果让我写爬山日记,开头可能就是“今天体验了一把累成狗的疲惫的黄山”。
还有,节假日去的话,那就是 人山人海 的黄山了。这个……体验感真的会打折扣。本来想感受大自然的静谧,结果前后左右都是人,耳边全是嘈杂声。想拍张没人的照片?难于上青天。在狭窄的山道上,被人流推着往前走,连停下来好好看风景都难。这种时候,什么意境都没了,只剩下“挤”和“等”。“人山人海的黄山”,听着就让人有点窒息。虽然这也是一种现实,但如果用这个词来形容黄山本身,总觉得有点委屈了这座山。
我个人还很偏爱一个词,清冷。尤其是在秋冬季节,或者清晨、雨后。那时候的黄山,褪去了夏日的喧嚣和燥热,空气是凉的,带着松针和湿土的味道。山石的轮廓在清冽的空气里显得更加硬朗、干净。如果恰好有雾,那雾也是冷的,带着寒意。这种“清冷的黄山”,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我记得有一年秋天去,早上下了点小雨,山里人不多,走在石阶上,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鸟鸣。风吹过松林,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种感觉,不是萧瑟,而是一种沉静的力量,一种洗尽铅华的本真。这种 清冷,让我觉得离山的灵魂更近。
当然,还有很多很多。比如 金色 的黄山,那是日出或者日落时分,阳光给云海和山峰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边,简直辉煌得不像话。皑皑 的黄山,则是冬日雪后,银装素裹,玉树琼枝,又是另一番童话世界的景象。想象一下,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奇松怪石,整个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寂静无声,美得让人心颤。
还有些更主观的,比如“难忘 的黄山”。这个词太空泛了,但对于去过的人来说,往往是真的。无论是被美景震撼,还是被爬山累垮,或者是在山上遇到的某个人、某件事,黄山总能给人留下点什么。我至今还记得,在光明顶看日出,天边先是泛起鱼肚白,然后一点点变红、变橙、变金,当太阳猛地跳出云海的那一刻,周围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呼。那种集体性的激动和喜悦,就是“难忘”的一部分。
或者,可以更具体一点,比如“一步一景 的黄山”。这话说得一点不夸张。黄山的美是立体的,多变的。你转个弯,爬上一个坡,眼前的景色就完全不同。有时候是开阔的云海,有时候是深邃的峡谷,有时候是近在咫尺的奇松怪石。你的视线永远不会觉得无聊。
想来想去,好像没有哪个词能完全概括黄山。它太丰富了,太复杂了。你用 险峻,就忽略了它的秀美;你用 静谧,就可能没赶上人潮;你用 水墨,就错过了它金色的日出。
所以,“的黄山”前面填什么?对我来说,最好的答案或许是……不填。或者,填上那个特定时刻、特定天气、特定心境下的感受。是 雨后初霁 的黄山?是 晨曦微露 的黄山?是 累并快乐着 的黄山?甚至是那个爬到一半,坐在台阶上啃着干面包,看着挑山工一步一步往上走时,心里那种五味杂陈的黄山?
语言文字这东西,有时候觉得它无比强大,能描绘世间万物;有时候又觉得它无比苍白,尤其是在面对真正宏大或深刻的体验时。黄山就是这样。它就在那里,沉默,壮丽,变幻莫测。我们用尽词汇,也不过是想抓住它某一瞬间、某一个侧面的影子罢了。
下次如果有人再问我黄山怎么样,我可能不会急着说“雄伟”或者“奇绝”。我会想一想,我记忆里最深刻的那个瞬间,然后告诉他,那是 清冷 又带着生命力的黄山,是 云雾奔腾如同有灵魂 的黄山,是让我感觉自己无比渺小,却又无比 敬畏 的黄山。嗯,大概就是这样吧。文字啊,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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